因為宮裡沒有皇後,所以初一入宮的宗親女眷還是要先去慈寧宮拜見太後,再分彆去各嬪妃的宮中用宴說話。
陸想容也知道裡麵的規矩。
為了顯示出太後的重要,突出她在這宮城之中獨一無二的超然地位,她們大多要在卯時剛過就到慈寧宮前候著,但一般要過了辰時太後才會遣人出來,將眾位嬪妃迎進來。
陸想容本人並不願意在那裡挨凍,但她素來也是個中庸的性子,若是她如今還和從前一樣隻身一人,沒準也會隨著她們早早去慈寧宮那裡等著。
可她這會兒懷著孩子,還是想著事事以孩子為先,能少凍一會兒是一會兒。
況且依著他們府上現如今和太後的關係,即便她五更天時入宮,第一個站在石階前等著,太後也不會給她什麼好臉,甚至懷疑她彆有用心。
所以不論怎麼看,對陸想容來說,早一些去慈寧宮門前站著挨凍是一筆特彆不劃算的買賣。
想明白了這一層,陸想容便也沒了思想負擔,等到大多數的宮妃和宗親家眷們都到齊了以後,作為四王妃的她才攏著大紅羽紗織錦大氅,姍姍來遲。
幾位王妃、皇子妃看到她後,很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陸想容也就依著規矩站在了三王妃身後。
三王妃回頭,看了陸想容一眼,對著她笑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弟妹應該也是頭一次新年入宮領宴的吧?既是第一次來,想來也不大了解其中規矩,幸好這會兒並不算晚,太後依然沒有出來,也沒有誤了吉時,也算是大幸了。”
陸想容也沒想到,三皇子妃平日裡看著那樣淡雅的一個人,這會兒竟然會為了這點小事跟自己在慈寧宮門前犯話。
如果不是她上一輩子來宮裡新年領宴這麼多次,估計聽了三嫂這一番話,也就真的心虛,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
可她前世入宮領宴這麼多次,自然知曉其中門道。
這話不過是三王妃用來拿捏她的,根本作不得什麼數。
陸想容微微一笑,開口反擊道:“如今孩子正是五個月調皮的時候,晨起之時身子沉得緊,幾位嬤嬤最是小心,一定要我喝了熬好的安胎藥再走,所以稍晚了片刻。太後娘娘素來提倡多子多福,總叫我們好好侍奉幾位殿下,綿延皇家子嗣,想來她老人家就算知道了事情原委,也不會怪於我的。”
她的確是來晚了,並且不避諱自己來晚了,所以三皇子妃的指責便對她構不成威脅。
況且借著這個事情把事一說,太後想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為難於她,畢竟她肚子裡懷著蕭攸的孩子,為難她就是為皇城的下一代。
太後向來道貌岸然,即便心裡有不痛快也會掂量掂量,不會輕易在這種場合裡毀壞自己的形象,想來不會不管不顧地為難自己。
陸想容前世沒少同寧王府一種側妃侍妾勾心鬥角,因著和幾位妯娌沒有利益糾紛,反而相對和睦,如今重生之後,雖然府中再沒了那些鶯鶯燕燕,卻要應付蕭攸三嫂的唇槍舌劍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戰鬥。
三王妃正要再說話,卻被一旁的紀王妃搶先道:“今兒這天倒也真是挺冷的,看老四家的這小臉凍得通紅。如今你畢竟是有身子的人,受不得寒,我這手爐裡頭加了新的炭火,不如你也抱著暖一暖吧。”
站在紀王妃身側的端恪長公主也道:“聽聞你從小身子就不好,這生孩子不是易事,可不能小心大意,還是講究些得好。”
魯王家的王妃也出來和稀泥道:“老三媳婦說話向來耿直,沒什麼旁的意思,你們妯娌幾個素來和氣,可莫要多心。”
緊接著又有幾個宗室女眷站出來說話,大都也是一樣和稀泥的說辭。
陸想容也基本明白了大家的路數。
從前那個能跟太子分庭抗禮的大皇子倒了,備受皇帝寵愛的太子也倒了,而如今三皇子正如日中天,誰有隻能他究竟能夠撐到幾時呢?
大家也是在此時發現,如今京城的形勢變幻莫測,押注一事也變得難了起來,一步錯著,滿盤皆輸。
所以索性也都不再站隊,卻也兩邊都站,都奉承,都不得罪,不論誰是贏家,自己以後總有他們和家族的位置。
也算是這些宗室們新的生存辦法。
陸想容其實並不反感他們這一套全新的生存方法,就她自己本身而言,從來沒有想過要壓倒什麼人,也沒有想到要在這種場合站到三王妃的前頭去。
她如今懷著孩子,前途也並不明朗,隻要能夠安安穩穩的度過這需要新年進宮的幾天,不要腹背受敵就好。
雖然慈寧宮外頭熱鬨的很,但太後很明顯沒心思去計較這些事情。
就在年前時候,太後聽說,許貴妃曾經幾次三番給皇帝上眼藥,怕是要對如今的內廷司總管胡畚不利,甚至還把自己偏向三皇子的事情放在了明處,挑撥她和皇帝之間的關係。
如今許氏已經做到了貴妃,那原本是太後打算留給賢妃的位置。
太後甚至開始有些後悔,當初沒有把許氏當一回事,總以為她是當年的敏貴人,想讓她消失便消失了。
直到拖到了現在,許氏也成了貴妃,這會兒動手實在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