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前幾年一直駐守西北,這會兒同紀王一般,年紀大了回京養老。
他本就是皇帝的叔輩兒,是皇帝和眾位皇子的長輩,地位尊崇,今日也是宴席的焦點。
魯王素性豪爽,不拘小節,天生的一副大嗓門,又喜好談天。
宴席上拉著皇帝說話不算,宴席後又拉著蕭攸和六皇子哥倆兒說了好一會兒話。
等蕭攸和六皇子走出保和殿之時,地上已經籠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來赴宴的宗親和大臣們基本已經走得七七八八。
六皇子想起方才宴席之上,皇帝想要四哥接管吏部考核一事,便對著蕭攸詢問道:“父皇這次請四哥接了吏部考核之事,雖是權宜之計,倒是也有幾分真心在裡麵的,四哥為何要拒絕此事?”
“總不想這樣快就應下差事。”蕭攸道,“如今的父皇已和從前大為不同,若是一口應下反而不好。”
見六皇子露出了稍顯疑惑的神情,蕭攸也沒有繼續解釋下去,而是淡淡一笑,隻道“太快得到的東西總不容易珍惜”。
而他那個三哥顯然沒有悟到這一層道理。
皇帝經曆了之前大皇子和太子相繼倒台的事情,猜忌之心漸重。
而三皇子如今同皇帝湊得太快太近,反而容易被皇帝所忌憚。
六皇子調侃道:“四哥迎娶四嫂倒也十分順利,如今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哪裡因為太容易而不珍惜?”
蕭攸微微一笑。
從建成十年第一次見麵之時,他便注意到了她,從此之後一直留心著她的消息和一舉一動,過了小十年後才得以終成眷屬。
哪裡就得到的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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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攸回到王府之時,陸想容已經回來了。
陸想容見到蕭攸後,先將今天宮城當中發生的事情儘數告知於他,又說了自己和舒妃的商量出的解決方案。
蕭攸自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建議舒妃請皇帝考慮大封六宮,也是希望可以給自己的母親李氏一個應有的位份,畢竟在大周曆朝曆代當中,幾乎沒有皇子的生母是以貴人下葬的,這麼做的確是太委屈了她。
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跟宮城中那些人抗爭的初心所在。
蕭攸低頭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住陸想容的前額,親吻了好一會兒才鬆開了她。
陸想容卻明顯感知到了對方情緒的不對,看到他鎖起的眉頭,她柔聲問道:“怎麼了?”
蕭攸愛惜地輕輕揉了揉她的額發:“沒事。”
她記得,自己的母親也是去世得不明不白,症狀似中毒又找不出源頭無法診斷,就連太醫也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最後隻得不了了之。
當年母親的事情,他心中基本已經有了定論,隻是沒想到太後竟然會再次出手,還是在新春之際將魔爪伸向了如今已是貴妃的許氏。
不過胡家的人一向視人命如草芥,尤其是像他母親、許氏這中身後沒有家族撐腰的女子。太後那樣的高高在上,想要她們的命,簡直就像弄死一隻螻蟻一樣簡單。
這宮中枉死的人太多了,太後甚至不必顧慮什麼,不必考慮善後,因為皇帝會自發替她擋下所有事情,根本不必她操心什麼。
陸想容看著蕭攸神情變得越發嚴肅,心中突然有了感應。
敏貴人之死,很可能也是太後的手筆。
既然她重新活過一世,知道彆人不知道的一些訊息,自然要傳遞給蕭攸。
陸想容陪著蕭攸坐了下來,對著他分析道:“聽姨母說,這次的事情做得實在乾淨利落,還能這樣不著痕跡,如今到了此時尚未聽說找到真凶,卻沒有掀起什麼風波,想來是有人有意善後,這麼一看,沒準就是慈寧宮那位的的手筆。”
蕭攸看陸想容還在糾結今天的事,怕她懷著孩子還為了這些事情傷神,便將話題轉向了彆處。
“父皇今天心情不錯,賞了我和三哥、五弟、七弟每人一處莊園,就在西郊的楓林苑旁。是工部林大人盯著建的,景致很是不錯,等過完年後,咱們一起過去看看。”
陸想容也笑了起來:“這敢情好,從前成婚和你封王時候賞賜的幾處的皇莊終歸都偏了一些,楓林苑那一帶景致不錯,是個可堪遊玩的好地方,皇上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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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從承乾宮出來後,又來了延禧宮處看許貴妃。
看著許氏明顯受了驚嚇的慘白的小臉,和依偎在自己身上猶如驚弓之鳥的神情,皇帝的保護欲瞬間被激發到了最大,當即就許諾了她遷宮永和宮的事情。
許氏聽了這話後立時高興起來,就要掙紮著從床上起身謝恩,卻被皇帝叫了免禮。
皇帝也有一陣兒沒來延禧宮了,麵對著少見的嬌柔婉轉的許氏,皇帝隻覺得心都有些酥了。他坐到了許氏的身邊,拉著她的手道:“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這會兒宮裡頭還要忙著過年,慎刑司那邊有沒什麼可靠之人,怕是要等年後才能給你一個說法。”
許貴妃心中對真凶已經有數,但她也知道,如今即便求著皇帝查出真相也不能一舉扳倒太後的承恩公府,故而並沒有想著咄咄逼人,而是想著日後等有了機會再一擊必中。
“皇上可彆再說這話了。”許氏一臉體貼道,“記掛著臣妾,臣妾就不覺得委屈。日後必當更加小心,隻管跟著皇上,不會輕易被騙去這些地方。”
皇帝看許氏臉上疲倦之態越發明顯,便示意她不必再說話,先睡一覺再說。
許氏順從地躺在了床上,拉著皇帝的手指,請他等自己睡過去後再離開。
皇帝雖然嘴上說著不會走,心中卻浮躁得厲害,等著許氏閉上眼睛,呼吸聲也變得勻稱,便掙脫開了許氏的手指,更衣出門。
皇帝這一路之上都十分沉默,跟在一旁的乾清宮大總管陳年也不敢多說,隻是示意眾人越發小心地伺候皇帝,莫要出錯。
轎輦過了承乾宮後,皇帝望著遠處宮殿,突然出聲:“陳年。”
陳年上前一步應道:“奴才在。”
皇帝道:“好好查一查許貴妃中毒之事。”
皇帝思前想後,越發不安起來。
雖然他也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但宮裡有這樣的危險因素在,他總覺得有些不安生。
陳年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陳年是宮丞的大總管,也有諸多徒弟和眼線遍布宮城。
皇帝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頭問陳年道:“你這老狐狸,是不是已經提前知道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