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索一跳, 視線緊隨, 在舍嚴口袋上盯了一眼,最後抬眸看他。
你要乾什麼?!
剛要脫口而出,她一個閃念,及時合攏嘴巴,心虛地把視線移開,望向舞台。
可是兩秒後她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聲不響的反應反而不符合邏輯,自己東西突然被人收走, 沒道理傻呆呆的當啞巴。
但慢一拍再問邊上的人拿她口罩乾什麼, 這會不會更奇怪。
想到口罩朝外那一麵還是潮的, 十幾秒前沒來得及燒著的臉, 這回徹底燒著了。
她也是後來才意識到這個,所以才借由擤鼻涕把口罩摘下, 省得動作太突兀。
這會兒再做什麼就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施索用力咬住吸管,磨了兩下牙, 然後猛喝飲料讓自己降溫。
啊破罐破摔吧!
演唱會逐漸進入高|潮, 每一次的互動開始,就引發更高一輪的粉絲尖叫,幾輪後粉絲們徹底瘋狂,坐施索邊上的女粉絲拚命揮舞熒光棒,邊哭邊拽施索手臂, 讓施索也揮動起來, 卻仍能克製地將自己固定在座椅上, 不站起來影響他人。
施索看了眼女粉絲。
女粉絲目測三十五六歲,大約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所以還穿著襯衫配小西服的職業套裝。
施索沒追過星,也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到粉絲如癡如狂,聲嘶力竭。
她又看向舞台,舞台布置上有“20”這個數字,台上的偶像至今正好出道二十年。
二十年前他劃出了一條時光,台下這些人帶著自己的人生從四麵八方湧來,陪他走在這條沉沉浮浮的時光線中,從此生命糾纏,悲歡與共。
占據太多,迷戀太久,陷得太深,有些人大約永遠都無法脫身。
施索這麼想著,配合了一下對方,舉起右手擺動了一會兒,也跟著唱了半首歌。
其實這些耳熟能詳的歌,也伴隨著她最美好的學生時代。
情緒被調動了片刻,施索覺得自己也恢複了正常,她吸了吸鼻子,側過頭,終於開口跟她右手邊說:“紙巾!”
這幾天舍嚴包裡也放了紙巾,她知道。
舍嚴看了她一眼,打開包,從裡麵拿出小包紙巾,施索伸手,以為他會把整包給她,結果隻見舍嚴撕開封口,抽出一片遞了過來。
施索邊接過這一片,邊去拿他另一隻手上的整包紙巾,拿了個空,舍嚴手腕一翻,把紙巾放回了包裡。
施索擦著鼻子說:“你整包給我。”
“你要再跟我拿。”舍嚴道。
何必這麼折騰,施索說:“我一會兒就要用。”
“一會再給你。”
施索莫名其妙,但她仍不太想說話,就沒再堅持,默默把手裡這張用完了。
又幾首歌後,她再次開口:“紙巾。”
舍嚴重新拿出紙巾,照舊隻抽出一片,遞給她問:“鼻塞嗎?”
施索點頭。
“昨天沒買吸|入劑?”
施索昨天起鼻塞嚴重,本來打算去買曼秀雷敦的那款複方薄荷腦鼻用吸入劑,結果忙忘了。
她搖了下頭。
舍嚴道:“待會去藥店。”
“嗯。”
施索又看回舞台,不知道唱到第幾首歌了,等到她第三回準備向舍嚴要紙巾的時候,她頓了頓,恍惚意識到,她對他的不理不睬,就這麼被一包紙巾打破了。
周日剛感冒的時候,她還想這場感冒來得真及時,她可以戴口罩坐後座。
沒想到她現在會被反噬,邊上這人隨便拔一根狗尾巴草,無奈鑽出殼的蝸牛就暈頭轉向被牽著走了。
施索停穩,不再瞎轉,最後十幾分鐘,她目光投向舞台,努力忽視鼻子。
九點,演唱會結束,眾人離場,施索去洗手間,上完廁所出來,她洗手照鏡子。
鼻涕擤多了,鼻子連接人中的位置有些紅,還有點蛻皮,她接水擦了擦鼻頭,再看向鏡子。
嘴唇沾到了水珠,濕潤的地方唇色變豔,她抬手抹了下,嘴唇被手擠壓。
她想起舍嚴咬下的那一口,口罩偏薄,那一口停留半天,她沒法避閃被他人唇齒咬住的感覺。
好像還停留在唇上,她慢慢地又擦了一下。
施索從牆上抽了張紙巾,低下頭,慢吞吞擦手。
讀書的時候她最愛做選擇題,不需要冗長的文字解說或繁複的演算過程,不會就蒙,會就快刀斬亂麻。
但工作後,最難做的也就是選擇題,因為要承受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所以一旦行差踏錯,回頭路會步履維艱。
已經到這一步了,再裝傻充愣,拖泥帶水,她就要變成她最討厭的那種欲拒還迎的女人了。
其實選項隻有兩個,接受或拒絕,但這不是讀書時候的選擇題。
喪喪地吐了口氣,施索扔掉紙團,轉頭連抽好幾張擦手紙,塞進自己口袋,走出洗手間。
舍嚴等在外麵,施索一撇下巴,示意走了,然後自己悶頭往前。
場館外燈火通明,夜是最忙的時候。
周圍熙熙攘攘,場內的結束了,場外的還在繼續。
舍嚴雙手插兜,指腹時不時地撫過那隻黑色口罩,前麵的人走得很急,她在生氣。
她生彆人的氣會爆發出來,或怒或怨,嘰嘰喳喳不停。
隻有生她自己的氣,她才悶聲不響,憋在心裡。
舍嚴其實一步就能超過去,但他始終落後小半步,直到前麵出現電線杆,眼看施索悶頭走直線,他一把抓住她。
看來她上次的大腦門就是這樣造成的。
施索抬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