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拍攝,梁橋抽了張紙巾給施索,熟稔地問:“感冒還沒好?”
“嗯,快好了,謝謝。”施索拿過紙巾。
正要擦鼻子,邊上又遞來一張紙巾,她手裡的被抽走了。
“用這個擦,”舍嚴說,“你這裡有點蛻皮。”
舍嚴拿給她的是保濕紙巾,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買的,保濕紙巾質地柔軟親膚,施索擦著人中的位置,一點都沒疼。
她沒好意思擤,畢竟有梁橋在。
梁橋朝舍嚴看了眼,含笑道:“耽誤了你們吃飯,這頓午飯我請,怎麼樣?”
施索道:“不用了,本來就是我們麻煩你,而且我們還要回電視台。”
“飯總要吃,”梁橋起身,一邊係西裝扣,一邊看著施索,眼神毫不掩飾,說,“給我個機會。”
施索當然聽出了梁橋的弦外之音,對方怎麼說也算是她的“相親對象”,她得找個機會跟他說清楚,但不是現在,多尷尬。
施索正要回絕,邊上舍嚴已經拎起攝像機和包,說:“先去放東西,再吃飯。”
施索朝他看,舍嚴道:“走吧。”
梁橋朝舍嚴笑了笑。
三人一齊坐電梯下樓,她站中間,眼睛直瞄轎廂門上她右手邊的倒影,舍嚴就站她右邊。
她又不是呆子,舍嚴上午在車上問她關於梁橋怎麼會來探病這幾個問題,她聽完就明白了舍嚴的心知肚明。
舍嚴為什麼要答應梁橋的邀請?
梁橋依舊推薦律所附近的餐廳,路上跟施索聊了聊工作,他忽然問舍嚴:“舍先生今年剛大學畢業?”
舍嚴低頭回複微信,沒有理人,施索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不想回答就不理人,施索替他回答:“他去年畢業的。”
“那還很年輕,才二十三四歲?”
“二十四了他。”月中的時候剛給舍嚴過了一個簡單的生日,她工作起來忙忘了,還是康友寶買的蛋糕和啤酒。
她也要二十八了,離三十歲更近一步,真惆悵。
“果然,”梁橋笑了笑,“有年輕男孩子的那種勁。”
舍嚴寡言少語,行事沉穩,其實比同齡人成熟許多,跟康友寶對比,格外明顯。施索不覺得舍嚴有什麼年輕男孩子的勁,不知道梁橋指的是什麼勁。
“梁律師執業有四年了?”舍嚴忽然開口。
“是,今年正好第四年。”
“執業時間才四年,能到達現在這樣的成就,梁律師年輕有為。”
聽一個比他小六歲的男孩子用這樣一種似乎有點老成的語氣誇他,梁橋挑了下眉,回道:“過獎了。”
“律師這條路是不是很難走?”舍嚴又問。
梁橋道:“是很難,忙起來一兩個月沒一天休息,前期資曆難熬,後期也各種官司壓力,但其實每個行業都一樣,沒人能輕輕鬆鬆掙錢。”
“你是怎麼熬過前期的?”舍嚴道,“應該有什麼案子讓你奠定了現在的地位基礎,方便說嗎?”
梁橋語氣輕快:“差點忘了你也是記者,我想起了我之前接受的那些采訪,這是一個必備問題。”
他的答案是之前幫一位明星打的一起官司,明星效應,自然轟動,施索曾經聽同事提過。
舍嚴停步,梁橋跟他說:“還沒到,餐廳在前麵。”
舍嚴跟施索說:“你之前想吃這家,今天正好試試。”
施索抬頭一看,是那家泰式料理店,她上次好像是提過一回這家店的名字,但她沒跟舍嚴說想來這裡吃。
梁橋問施索:“你想吃泰餐?”
施索心動:“要不就這家?”
梁橋看隊伍,大約今天是周六,所以即使快兩點了,候餐的人還是排成了長龍。
梁橋抬腕看表,猶豫了一下,才說:“好,那就這家。”
一等就等了二十分鐘,再加上點單等餐,梁橋頻繁看手表。
免費的檸檬水送上來,施索先去衛生間,食物還沒送到,舍嚴喝了一口水,說:“梁律師要是趕時間,可以先走。”
梁橋一頓,也拿起水杯,對舍嚴說:“不急。”
結果等食物上齊,梁橋隻吃了一會兒,就被律所電話叫了回去,他抱歉告辭,打算先買單,結果施索說:“不用,我已經買好了。”
梁橋看了看她,趕時間,他隻說了一句“那下次再請你”,就走了。
舍嚴嘴角微揚,替施索剝了一隻蝦,施索吃著蝦肉,也沒多說什麼,過了會兒想起來,問道:“誒,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想來這家吃?”
舍嚴繼續給她剝蝦,說:“你不記得吃飯的西餐廳名字,隻記得這家泰料店的名字。”
施索愣了下。
舍嚴把乾淨的蝦肉放進她碗裡。
飯後回到電視台,車位基本都滿了,舍嚴慢悠悠地找車位,施索剛才鼻塞,剛用完吸入劑,正低頭把吸入劑放回包裡,就聽舍嚴說:“你說人前跟你保持距離——”
施索側頭。
“——人後呢?”舍嚴問。
什、什麼意思?
舍嚴倒車停進車位,左右後被其餘車包圍,隻有前麵車道空曠,但一個人都沒。
車熄火,舍嚴看向施索。
施索轉身開車門,剛打開一條縫她就刹住了,離隔壁太近,根本沒法開門。
“你停太近了,重新停一下。”施索緊貼車門,跟舍嚴保持一定距離。
舍嚴沒動,他手上捏著車鑰匙,看了會兒施索,才開口:“人後可以?”
可以什麼!!!
施索熱氣蒸騰,昨晚一夜未眠的原因再次在她腦中翻攪起來。
舍嚴漸漸靠近。
施索將自己一點點縮緊,呼吸貼著她的臉,她屏氣,準備將人推開。
“嗒——”
施索斜瞄,車門被舍嚴關上了。
“……”
舍嚴身體慢慢離開,看著施索,撫了下她的頭發,說:“那就人後。”然後重新發動車子。
施索直瞪瞪地盯著擋風玻璃,車子開出去,調整位置,重新停好。
回到辦公室,跟舍嚴分好工,照舊走一遍工作流程,兩人沒有獨處時間,坐電梯的時候倒是碰上了,轎廂裡沒其他人,施索雙手背後,離舍嚴兩步遠。
在茶水間又碰到一次,施索先進去泡咖啡,腳步聲在背後響起,她一回頭就跟舍嚴隻剩兩拳距離,她緊貼桌沿,舍嚴看了眼她的杯子,問:“還有嗎?”
“……什麼?”
“咖啡。”
“有。”
舍嚴把自己的水杯給她,施索一看,熟悉的杯子還是她用了兩年多的。
她幫舍嚴接了一杯咖啡,走出茶水間,她垂頭回到座位,喝了口咖啡,她重重地歎口氣,搓了兩下耳朵上方的頭皮,被她帶下四根頭發。
施索又歎一口氣,拿筆敲敲對麵的桌子。
邱冰冰正在捋自己頭發,一捋總能帶下幾根,她鑽出腦袋問:“乾嘛?”
“還有罐子嗎?你那個裝頭發的塑料灌。”施索問。
“有,乾嘛?”
“給我一個。”
邱冰冰拉開櫃門,拿出塑料灌,把裡麵的巧克力倒出來,留一顆在罐子裡,給施索遞過去:“請你吃一顆。”
“謝謝。”施索倒出巧克力,把自己四根頭發放進罐子。
邱冰冰眨巴眼:“你也打算跟我一樣,收集滿一罐頭發,就去要求工傷索賠?!”
施索拆開巧克力,邊吃邊捋頭發,說:“不是,我有其他的事業。”
晚上回到公寓,施索吃完飯,洗完澡,神經總算放鬆下來,眨眼就到九點了,她下樓去看新聞。
電視機剛開沒多久,邊上沙發一沉,多了一個人。
施索身上裹一條毯子,從脖子到腳,兩隻胳膊也縮在毯子裡取暖,整個人類似套娃。
她瞥了眼對方,繼續看新聞。
過了許久,邊上的手伸進毯子裡。
“人後了。”
夜深人靜,舍嚴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