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什麼?”施索接通電話, 語氣冷淡。
她和寧茹久的手機號, 還是在她剛來黎州的時候, 被施愛月撮合著交換的, 這些年兩人甚少打彼此電話, 偶爾有事打那麼一次,也是互懟收場。
“你現在在哪?”寧茹久問。
施索對她向來沒耐性:“有事說事!”
“我告訴你,你現在彆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搞不好你待會兒就要求著我了!”寧茹久趾高氣揚。
施索說:“我再給你三秒!”
“哎哎哎, 彆掛!我真找你有事!”寧茹久急切道,“我拍到了曹榮跟人密謀的視頻,你想不想要?”
施索眯眼:“你怎麼知道曹榮?”
“你先彆管這個, 我就問你, 你想不想要。”
寧茹久絕沒這麼好心,也不知道她這回靠不靠譜,施索直接道:“發給我。”
“那哪行, 我冒著生命危險拍的東西,這麼輕易就給你?”
“你直接點, 彆浪費時間!”
寧茹久說出目的:“我們信息交換!你現在是不是在家?我快到你那兒了。”
施索望了望,超市就在前麵不遠, 她已經能看見超市所在的商場大樓了。
“你來超市。”施索說。
又看了眼公寓的方向, 施索調轉腳步。
走到馬路對麵,再拐個彎,施索很快進入商場。超市在二三兩層,她抹了下額頭淋到的雨水, 坐手扶電梯上去,進入超市,她拿了隻購物籃,揀了一堆衛生巾。
去結賬的時候路過一個貨架,有個小孩揮著隻機械手哼哼哈哈衝出來,施索停了停,想起上回來超市,她拿了同樣的機械手去挑舍嚴下巴。
那時舍嚴老老實實站在她麵前,也不知道躲,還問她要不要買。
施索呼氣,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
結完賬,她在超市外的甜品鋪找了個位子坐,又等了大約五分鐘,總算見到了寧茹久。
鋪子是敞開式的,施索一眼就看見寧茹久從遠處商場電梯那兒風風火火衝過來,她坐下也不叫喝的,揮手趕走了服務員,直截了當地說:“你現在調查曹榮什麼?”
施索攪拌吸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果汁。
“我問你話呢!”
“現在是我求你嗎?”施索抱臂,靠向椅背。
寧茹久磨牙,掏出手機,解鎖遞過去,施索伸手,寧茹久又突然一縮。
“我拿著,你看!”
施索翻了她一眼。
寧茹久點開視頻,舉著手機,警惕施索搶奪,邊說:“我剛拍到的,在一家洗腳城外麵,聲音也錄進去了,比較小。”
施索看見曹榮、胖子和那對中年男女同時出現在畫麵中,她驚訝地朝寧茹久看了眼,正襟危坐,凝神盯著手機屏幕。
顯然是曹榮和中年男女把胖子從洗腳城生拉硬拽出,雙方起了爭執,視頻中無法看清表情,但能聽見曹榮猙獰的聲音:“你也有份,現在想什麼都不管和老婆孩子去旅遊?你他媽想得美!”
胖子怒氣衝衝:“我做什麼了我,你們不要太過分!這麼多錢還嫌少?啊?你們不要命我還要命!”
中年男女道:“還有人嫌錢少?那你把你的錢給我們!”
胖子:“瘋了吧你們!那是我應得的!”又低聲下氣,“我求求你們了,都出那麼大的事了,房子塌了,還死了人,你們怎麼他媽還敢去鬨?!”
整段視頻時長四分多鐘,施索看完,血液上湧,她去拿手機,被寧茹久躲了去。
寧茹久誌得意滿,胸有成竹:“看來你很想要?想要很簡單,你先告訴我,曹榮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說來有氣,她這些天跟蹤曹榮,也查清了施索和曹榮之間的瓜葛,但施索如今調查曹榮的目的她實在琢磨不透,拍到曹榮幾人的對話,她也聽得一知半解,心驚膽戰。
可惜到了這個地步,她仍舊不能確定什麼,她手中掌握的信息量實在太少。
她剛才掙紮了很久,實在沒轍,最後決定作出小小的犧牲,想出交換情報這個辦法。
施索冷靜了一下,問她:“你怎麼拍到這個的?”
寧茹久說:“就在洗腳城外麵,我拿了根自拍杆,裝模作樣自拍。”
施索狐疑:“他們沒發現你?”
“都說了我在自拍,他們能發現什麼?你是不是也太小瞧我了,彆是心裡不平衡了吧。”寧茹久晃著自己的手機,誘惑施索,“你到底想不想要這個?”
施索不語,低頭喝果汁。
寧茹久瞪大眼:“喂!”
施索腦中打轉,喝完剩下一點果汁,她鬆開吸管說:“王洲川現在在直播,我們去電視台,等他下播。”
寧茹久的這段視頻太重要了,必須先通知王洲川,也許今晚就可以提前聯絡警方。
寧茹久的車停在停車場,施索買完單,和她坐電梯去取車。
大雨敲打著玻璃窗,公寓裡,舍嚴走向窗戶,把窗關上。
玻璃冰冰涼涼,舍嚴抬手,貼住窗戶,雨水在他掌心外一簾一簾的滑落,他看向樓下籃球場。
兩隻垃圾箱並排放著,今晚沒有野貓。
不知站了多久,舍嚴放下手,轉身坐到床上。
頭枕著靠背,他盯著天花板上的燈,直到眼中出現黑點,他才閉了下眼睛。
收回視線,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點進電影票的訂單。
明晚七點半的電影……
舍嚴手指慢慢擦著屏幕,半晌,他起身,打開房門,朝樓下走。
超市停車場光線昏暗,路上沒什麼人,寧茹久邊走邊跟施索單方麵談判,要求她答應這條新聞必須讓她先播,施索沒應,催她:“你車停哪了?”
“就那邊那個角落,你彆給我轉移話題!”
寧茹久的車就停在靠牆的一角,她拿出車鑰匙按了一下,車鎖哢噠一聲,施索剛要繞到副駕,突然發根一緊,喊聲被捂住,額頭重重砸向車前蓋。
寧茹久尖叫,那叫聲剛出口就戛然而止,她被人捂住了嘴。
“拖進車裡,快!”
沒人發現這個監控死角的瞬間驚變。
公寓裡,舍嚴站在施索房門口,站了片刻,他抬起手,輕輕叩了一下。
叩的小聲,他講話也小聲。
“開開……”
沒人應。
可能隻是
睡了。
他低下頭,手指點著門把,又抹了兩下,門把縫隙有灰塵。
裡頭始終靜悄悄。
過了會兒,他張了張嘴:“開開。”
比剛才的聲音還輕,不用什麼回應,他就想叫她一聲。
就像這些年,隔著千萬水,他叫她的每一聲。
超市停車場,麵包車和寧茹久的車中間就相隔了兩輛,麵包車上的中年女人看見被拖上來的這兩人,驚慌失措地壓低聲音:“你們瘋了!”
中年男人滿頭大汗地控製著不停掙紮的寧茹久。
把昏迷的施索往麵包車後麵一扔,曹榮抄起座椅底下的一根鋼棍,朝寧茹久後背來了一記,寧茹久悶哼一聲,眼一翻,不省人事。
“啊!”中年女人捂住嘴。
曹榮鼻翼翕動,呼吸急促,扔了鋼棍,雙手不住顫抖。
“現、現在怎麼辦……”中年男人緊張地汗如雨下。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瘋了,乾嘛把她們弄上來!”女人帶著哭腔,捶打中年男人。
“閉嘴!”曹榮喘著氣,立刻去翻寧茹久和施索的手機,“解鎖,解鎖!”他衝著中年男人。
“哦哦。”中年男人去拿寧茹久的手。
“人臉識彆!”曹榮說。
“哦哦。”中年男人腦中一片空白。
曹榮使勁讓自己冷靜,去掰寧茹久的眼睛,解鎖了,他點進手機,翻出視頻,立刻刪除。
“她、她拍了什麼?”中年女人問,“她真的拍了我們?”
“這女的跟了我好幾天,我認識她的車!”曹榮雙目赤紅,“我就知道!”
剛才在洗腳城外,他已經注意到了一直舉著自拍杆的寧茹久,眼見寧茹久後來進了一輛車,他心裡咯噔一下。
這幾天他已經見到好幾次這個車牌出現在他周圍,那一刻他已經篤定有問題,一路跟了過來,剛才他們就站在離她們不遠的甜品鋪櫃台那。
櫃台裝飾成一輛複古車,他們站的位置恰好能避開外人視線,寧茹久一直舉著手機,雖然他們沒看得太清楚,但隻是幾眼,就能確定畫麵究竟是什麼。
曹榮又翻了翻寧茹久的各種聊天記錄,一眼掃過,沒看見她把視頻發給彆人。
接著他從施索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拿的時候被他帶出了一塊木牌,他隨手一撇,如法炮製,解鎖手機後翻看。
也沒看見視頻。
“現在怎麼辦?”中年男人握緊自己的手,六神無主。
曹榮抓著車椅,粗喘著,頭往椅子上一下一下輕撞。
他隻知道不能放她們走出這個停車場,離開了停車場,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現在人都暈了,東西也刪了,怎麼辦?
“她們知道了,我們完了……”女人說。
“不。”曹榮喘著氣,抬起頭,“我們之前什麼把柄都沒留下,現在視頻也刪了,我們完不了,沒任何證據能證明我們做了什麼!”他看了眼施索和寧茹久,“……先把人帶走。”
“帶、帶去哪兒?”女人問。
“先去你們家。”
“不行,不能去我們家!”
“那去我那裡?讓梅秀菊報警?!”
“把她們扔下去算了。”女人恐慌道。
“那我們都得死!”曹榮猙獰。
停車場裡隨時會出現人,不能再呆下去,曹榮搓了搓臉,讓女人去開寧茹久的車:“ 車不能留這兒,一起開走。”
又讓男人坐後座盯著寧茹久和施索,他開著麵包車,離開了超市停車場。
雨勢大,車內隻有粗重緊張的呼吸聲,曹榮和男人都不說話,半道上曹榮手機響了,男人嚇得一哆嗦。
曹榮也抖了一下,一看來電,是梅秀菊,他看了眼後視鏡,接起電話。
梅秀菊問他什麼時候來醫院接人,兒子快睡著了。
曹榮冒著火說:“催什麼催,馬上!”
男人家在郊區,房子是獨棟的自建房,把兩個女人弄下車,曹榮交代了幾句,匆匆往醫院趕,接上兒子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
“到了,浩浩。”曹榮說。
浩浩把玩著座椅下撿到的木牌,下了車。
雨一直下個沒停,像那夜台風。
關著燈,曹榮躺沙發上閉上眼,腦中不停閃現著風雨交加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