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楚晚晴有事稍稍離開了一會兒,靈鷲坐在楚晚晴的房間裡等她,等了半晌卻被陌生的男聲驚到。
與楚晚晴三分相像的男子看到靈鷲傻了片刻,待回過神來便一個勁兒的打聽靈鷲的姓名,靈鷲往後躲那男子竟伸手去抓她的胳膊。靈鷲到底沒等到楚晚晴回來,她拚命掙脫了那男子離開了楚家,驚魂未定的回到家時正遇見安少恩從外邊回來。
安少恩看她眼圈通紅走過去問她發生了何事,靈鷲摸了摸適才被抓的生疼的胳膊,突然間覺得沒那麼疼了。
她揚起臉頰高興的對安少恩說,“楚夫人說,你明天可以帶著詩賦去正議大夫的府上了!”
安少恩怔了怔,他低頭看著歡喜的少女,驚詫之餘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晌,然後笑著將她攬進了懷裡輕聲道,
“靈兒,這世上隻有你,永遠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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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落了一晚上的雨,剛剛開了花的木芙蓉被打了七零八落,院子裡儘是泥水,一眼過去連個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脆桃看了一眼便回頭勸靈鷲,“今兒就不出去了吧,可彆又著涼了。”
靈鷲起身穿衣,聞言抬起頭,微微有些詫異,像是不明白脆桃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解釋道,“少恩說今日得空,可以幫我在扇麵題字,你不記得了嗎。”
少女的聲音婉轉嬌柔,在說到“少恩”的時候愈發溫柔,那雙明澈動人的眸子也沁著即將和喜歡的人相見,相處的歡喜與期盼。
“可是你還病著!”脆桃不同意,“外邊還下著雨,等雨停了再去找公子也不遲。”
“少恩難得有閒暇,怎麼能讓他等我”,靈鷲半點沒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道,合上扇子催促脆桃,“你快去換身衣裳,早點去還能多陪他一會兒。”
一想到安少恩,靈鷲整個心口都是甜的,打好傘仔細著袖子裡的扇麵免得被雨打濕。
長安紙貴,這種可以做扇麵的金花紙更貴,隻不過用來給安少恩題字,靈鷲卻還覺得這樣的紙不夠好。
靈鷲沒問安少恩那日去楚家如何,她看得出自那日過後安少恩心情好了許多,聽安少恩的書童說,楚大人很看賞他,不但如此安少恩還結交了不少權貴子弟。
靈鷲聽著高興,心道難怪少恩近日經常出門。
昨兒少恩回來,大抵是心情好,聽她新做了扇子,告訴她明天得空可以在家陪她。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安少恩好好說話,她有好多話要同安少恩說,說自己最近給他繡了新荷包,她還繡了繡品讓脆桃交給自己哥哥拿去賣,賣回來的錢全部買了上好的宣紙,最後她還想與安少恩說,她終於要及笄了。
想到此處靈鷲耳尖登時一燙,暖玉般白皙的臉頰上也染了薄薄的一層粉,握緊了手中的扇柄往安少恩的院子走去,一進去就看見康媽媽帶著廚娘劉嬸說話。
康媽媽是幾年前安少恩出門帶回來的遠親,靈鷲感覺得到她不大喜歡自己,靈鷲也不喜歡她,但康媽媽待安少恩又極好,所以靈鷲也隻能敬重她些。
靈鷲讓脆桃把剛剛在坊門門口將買好的胡餅分給康媽媽和劉嬸,脆桃不情不願的將胡餅分給康媽媽一個,康媽媽接了餅倒是心情不錯,一邊吃著餅一邊問靈鷲,“小姐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少恩說今兒得空,我來找他幫我題個扇麵”,靈鷲道,轉頭看了屋子裡邊一眼,裡邊靜悄悄的,難不成今日得空安少恩還沒起?正想著進去打趣安少恩一頓,卻聽康媽媽驚詫道,
“小姐您彆是記錯了,少爺一大早收了帖子就出門了。”
靈鷲眼中的笑意凝住了,所有的歡喜的期盼一瞬間隻剩下迷茫。
安少恩...出門了?
脆桃睜圓了眼睛問康媽媽,“可是公子昨兒明明答應了我們小姐說要給她題扇麵!”
康媽媽本來看在餅的份兒上不想同給靈鷲臉色,但脆桃一怪罪安少恩就不行了,當即叉著腰罵道,“你以為好好的公子哥跟你家小姐一樣天天待家裡繡花做扇子呢?他要忙著考進士看書,哪來的時間陪你們陪小姐玩?少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慣著您,我說小姐您也體諒體諒少爺,他每天忙成這樣我都心疼他,您不心疼也就算了,還變著法的給他找麻煩。”
脆桃簡直要被氣笑。
“我家小姐自個兒病了好幾天舍不得請大夫,公子病了我家小姐拿夫人留的嫁妝錢給他看病,這叫不體諒他?”
康媽媽噎了一下,她不知道嫁妝這事,但依舊梗著脖子道,“小姐以後遲早要嫁給少爺,她的嫁妝不就是少爺的?用這麼點銀子就能記這麼久,這些多年少爺賣畫寫字養著小姐,也沒見你記少爺多少恩情”,一把將脆桃手裡的胡餅搶了過來,“還有這胡餅,你以為你哪來的錢買胡餅!你這小蹄子,要不是少爺看在小姐的份兒上願意養著你,早就跟你哥一樣被打出去...”
脆桃一瞬間眼睛都紅了,整個人跟瘋了似的撲上來要打康媽媽,被靈鷲一把抓住。
康媽媽一臉我就知道這樣的表情對著靈鷲笑,“這麼不聽話的丫頭,依我看還是遲早打發了,咱們安家以後可是要富貴的...”
她早就看脆桃這個小蹄子不順眼。
“康媽媽”,靈鷲微微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康媽媽罵罵咧咧的聲音。
靈鷲這會兒心裡壓不住的難過,她不自覺的給安少恩找理由,也許事出突然安少恩也不知道今日會被耽擱,可靈鷲還是止不住難過,她想就算再突然也該告訴她。
她心口有些堵,但更聽不得康媽媽這般說脆桃,她看在安少恩的麵子上敬重康媽媽,可脆桃對她而言根本不是一般的丫頭,她抓著脆桃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對著詫異的康媽媽道,
“脆桃一生下來就被接來和我一起養大,就算是少恩也比她晚來了三年,她是安家的人,不是康媽媽你能打發的了的”,她說的略有些急,免不了又咳了兩聲才繼續道,“還有,久哥是自己出府而不是被打出去,人言可畏,這些話康媽媽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
康媽媽向來覺得靈鷲好欺負,今兒怎麼都沒想到靈鷲為了一個小丫頭和自己嗆,當即有些掛不住臉,但靈鷲到底是小姐不敢直接甩臉子,瞧著靈鷲往外邊走還給自己找麵子,“小姐既然生病了那就好好在屋裡待著,彆有事沒事來少爺這邊免得給少爺染了病氣...”
靈鷲眼裡蒙著一層水霧,氣急之下想同康媽媽說這是她的家她想來哪裡就來哪裡,可驀然間又想起安少恩與她說,康媽媽是他幼時的親人,好不容易才尋到他,孤苦伶仃的飄蕩了這麼多年,沒讀過書的鄉下老婦,看在他的麵子上多給她幾分薄麵不要同她計較。
又想起安少恩來心口難受,一時間已是泄了氣,終是默不作聲的拉著脆桃的手腕往外邊走。
那纏人的老婦隻當她退讓了於是又神氣了幾分,沾沾自喜的同旁邊的廚娘小聲念叨,
“要我說小門小戶就是比不上高門小姐大氣,看看人家楚小姐,前兒差人送了那麼厚一遝子紙,我就沒見過那麼白的紙,上邊還有水紋印呢,那麼尊貴的小姐今兒一大早親自來咱家門口接人...”
靈鷲的腿倏然有些站不穩了,往後退了兩步,手中的扇子吧嗒一聲,落在滿地的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