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桁覺得自己絕對是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夫君,哪個男人能和他一樣大方到送自己的妻妾去會情郎。
但靈鷲說了這麼合他心意讓人心情好的話,姬桁覺得自己當然也要讓她高興高興。
對靈鷲而言還有比去見安少恩更讓她歡喜的事情?
他體貼到了這種程度,結果靈鷲居然想也不想的直接道,
“我不回去!”
嘖,說不回去的表情看著跟真的一樣。
就算靈鷲早就知道姬桁這人的想法捉摸不透想一出是一出,但她還是怎麼都想不通上一刻明明在說姬太太的事情,為什麼下一刻姬桁就能突然轉到回門的事情上去?
而且姬桁的語氣,就好像她很想回去而他為她著想一樣。
靈鷲不想違背姬桁的意思,但又覺得不能讓姬桁誤會了自己,她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姬桁,有些央求的又說了一遍,
“我不想回去。”
姬桁瞧著靈鷲的笑容像是意料之中,但說話的語氣卻像是意料之外的莫測,將剛剛臟了的紙拿起來,緩緩吹著上邊還未乾透的墨痕慢悠悠道,
“新婚的女兒出嫁前各個哭的梨花帶雨,出嫁後更是恨不得馬上跑回娘家見家人,怎麼你卻不想回去?”
靈鷲雙眸黯了黯,小聲道,“因為就算回家我也沒有家人了。”
“沒有家人?”姬桁吹墨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眼眸饒有興趣的看向她,“原來安臣算不得家人?”
安少恩?
這個時候為什麼突然提起安少恩?
“他當然不算”,靈鷲搖頭。
嘖,還真敢說。
情哥哥不算家人。
“那他算什麼?”
姬桁重新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放下了手中的紙,盯著她的眸中興味更盛,意味深長的低低笑著像是在誘導她。
“他什麼也不...”
話說一半,靈鷲猛地頓了。
她怔然抬頭看向姬桁。
靈鷲不算太聰明,但是也不是愚笨之人,再次回想姬桁剛剛的話,靈鷲猛然間明白姬桁會突然讓她回門,又突然和她說起安少恩了。
因為姬桁覺得她想回家,因為姬桁覺得她想回去見安少恩。
這是姬桁好心給她的賞賜。
因為自己剛剛說了讓姬桁高興的話,所以姬桁給了她這份賞賜。
如今已經成了她夫君的姬桁,興趣盎然的讓她回去見他以為她喜歡的人。
自己剛剛與他說了那麼多心裡話,姬桁實則壓根一個字都沒信,全當成了逗樂的玩笑話。
姬桁這次倒是清楚的看清了靈鷲臉上的表情,那雙眼眸裡的受傷與震驚表露的太明顯,姬桁這個沒良心的惡人居然難得的生出了幾分悔意。
不過是個小姑娘。
心裡藏著這麼難堪的秘密卻被他點破了。
不該逼的太過。
如此一想,姬桁倒是覺得有些意興闌珊的無趣。
“不想說也不妨事”,姬桁依舊寬慰的笑著安慰靈鷲,“這些都不重要。”
卻看見靈鷲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拍在書桌桌麵上,麵色微微有些焦急卻格外認真的看著他。
“這很重要”,靈鷲深吸了一口氣,道。
靈鷲終於發現了一個自己一直判斷錯誤的事情。
她一直以為姬桁是後來開始喜歡她以後才知道她喜歡的人是安少恩,靈鷲以為這個時候的姬桁並不知道。
而事實上姬桁早就知道,甚至在她入府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靈鷲來不及去想既然如此姬桁為什麼要接她進府,她隻知道她不能讓姬桁誤會自己,一時間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來的膽子,
“安少恩原姓藺名臣,三歲的時候我與父親在街邊把他撿了回來,父親見他可憐將他養在府中,以前安少恩對我而言算是家人,但現在已經改回本姓從此是與我無關的生人,他是死是活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靈鷲說的很快很突然,說的內容讓人意想不到,話語中的焦急也讓姬桁略顯詫異。
他也許是誤會了靈鷲和安少恩的關係,但就算他誤會了他也並不在意,靈鷲何必這麼焦急的同他解釋。
就好像靈鷲很在意他會誤會她和安少恩一樣。
這個突如其來的結論,讓口角生風向來噎得旁人說不出一句話的姬桁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必要同你解釋這些”,姬桁這人不管做什麼總像是戴著一張麵具,就算是身邊親近的人都很難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但也許是靈鷲太在意他所以關注著他的每一絲變化,又也許是這次他臉上的詫異終於露出了痕跡,竟然被靈鷲看了出來。
“可是,就算你不在乎,我還是想說”,說到這,靈鷲承認自己有些失落和難過,但還是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接著道,“我可以忍受我在乎的人不在乎我,但我不想讓他誤會我,爹爹娘親走後我再也沒有家人了,如今嫁了人有了夫君,那夫君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也不想讓我唯一的家人誤會我。”
這話明明該帶著幾分負氣與責怪,但姬桁卻聽不出絲毫埋怨,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情,可解釋也是我自己的事情,隻是少女聲音低柔輕婉,這般硬氣的話聽在耳朵裡隻讓人無限憐惜。
一聲“在乎”一句“家人”,在旁人來看也許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卻是姬桁從未有過的珍貴回饋,如今猝不及防的撞在了姬桁的心口。
姬桁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屈指可數的溫暖讓姬桁變得多疑,比起一個人的說辭,姬桁還是更相信自己所查到的冰冷證據。
但靈鷲說這話時候的感情太真了,真的讓姬桁也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
可他又想不通,他們才不過堪堪幾麵,何來的在乎?
沒等姬桁想明白,徐嬤嬤在外邊低聲問他們這會兒忙完了沒有,靈鷲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姿勢有些失了分寸,趕忙往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