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科的考生有生徒和鄉貢,生徒是在國子監州學和縣學各地學館入學考試合格的學生,鄉貢則在鄉學私塾讀書,再通過府試州試後的學子。
生徒無疑全是官宦子弟,鄉貢則幾乎都是地方世家或者庶族富人。
真正的貧寒學人家,溫飽尚且不法保證,又何來條件讀書,又也許有家境貧寒卻砸鍋賣鐵也要供男丁讀書,但絕大多數書籍由世家壟斷,書籍何其珍貴。
與姬桁所料不差,三十個名額,貧寒學子五六,頂級世家且還是嫡子的也不過五六,其餘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庶子,亦或者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地方世家。
總領太監拿著姬桁挑選出來的文章,怎麼都不敢唱名,抖著嗓子央求姬桁,
“將軍,也於理不合啊!”
進士考的名字,是七天之後才放出來的啊!
哪有考完馬上就唱名兒的!
但姬桁麵色淡淡,神色不變,
“念。”
總領太監手指一抖,苦著臉當即不敢再異議,隻能扯著嗓子將這三十個名字一一念出來。
被念到名字的人麵露喜色,沒有念到的人卻是臉色越來越沉,直到全部念完,許多人發現藺臣與季瀚池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三十名中大多數依舊是官宦之子,終於有人憋不住了。
在座的學子裡,有許多便是當初跟隨單玢上書姬桁,卻被姬桁打入牢中的學子,對姬桁又恨又怕,本就存了偏見,此刻一想到自己入仕無望,頓時生出幾分悲愴的絕望。
也竟然敢大著膽子質疑姬桁,說自己不服。
姬桁半點沒有被冒犯的生氣,像是早有預料一樣。
匪夷所思的事情做多了,姬桁也完全不在乎多做幾件,他甚至笑了笑然後驟然冷聲道,
“拿下去,全部傳看。”
那學生陡然一啞。
其餘人看向姬桁的眼神又驀然一變。
三十份答卷,待所有人傳看完後,卻再無一人異議,那質疑的學生已是臉色慘白無話可說。
他們不相信姬桁有勝任主考的文采,也不覺得姬桁有欣賞他們文章的水平,可如今看完後,卻不得不服。
五百答卷,姬桁閱卷的速度快的讓人震驚,可選出來的答卷也依舊準確的讓人震驚。
姬桁還給了那些未曾選上的學生最後一次機會,
“若是覺得自己好過這些,報出名來,正好讓所有人一起來評評”,他瞧著那名質疑他的學生,“可否?”
那學生哪裡還敢再說話。
他是家中砸鍋賣鐵供出來的讀書人,也寫的一手好詞好詩,進了這長安後看慣了那些酒肉紈絝,從此便眼高於頂自以為這就是世家子弟的真實麵貌。
可事實證明,人的眼界總是過於狹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家弟子並非各個都是無能之輩,貧寒子弟也不一定各個都是被掩蓋的滄海明珠。
再無有人異議,姬桁抬了抬下顎,半晌後有宮人再次捧著卷宗進來。
與今日一樣,這是姬桁兩日前選出的三十份。
每考一場,姬桁便看一場,如今這整整九十份案卷,其中竟然有十三四人的名字出現了整整三次。
這次姬桁不用解釋,許多人已經大抵明了,這十七八人已經是板上釘釘。
但也沒有人再質疑姬桁前兩次的選人,有些自視甚高的學子,此刻開口已是變了稱呼,恭恭敬敬的喊姬桁一聲“將軍”,自我稱呼也變成了“學生。”
姬桁命人將這九十份答卷儘數送往禮部,再讓禮部從裡邊挑選出最後的二十人。
而最終放榜的時間,與之前一模一樣是七天之後。
姬桁選出了大範圍人選,而最後的決定名額,還是由禮部決定。
再無一人能挑出姬桁的過錯。
月華已經初上,姬桁不管外邊如何,學生們已經相繼離開,姬桁揉了揉鼻梁,閉上了酸澀不堪的眼睛。
耳邊紛爭散儘,恍惚間似乎又聽見了靈鷲輕柔的聲音,
“我望著你可以活得自私一點。”
原來活得自私便是這樣的感覺。
想要活得自私原來是這般簡單。
姬桁突然笑了笑。
不知就這樣坐了多久,宮人悄然而至,低聲嗓子與姬桁道,
“將軍,陛下在宣政殿,等了您半晌了。”
姬桁眼中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冷漠與晦明不定,他忙碌了一整天,此刻又累又乏,但依舊淡淡的應了一聲。
“知道了。”
前往宣政殿的途中,姬桁沒有去想一會兒要怎麼麵對皇帝,也沒有想其他,他想起了靈鷲,唇邊揚起一抹笑意。
也不知道他的小侍妾在做什麼。
三日不見。
再等片刻,他就可以回去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