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之人同時愣了愣。
那副將動作極快,門口一有動靜,便將急函收了起來。
裴闌見門口立著的人竟是雲浠,臉色不由一沉。
但很快,他又收起心中不悅,換上一副淡笑,問:“阿汀,戌時快到了,怎麼不去宴上等壽糕?”
雲浠半個字都不想跟裴闌多說,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信。”
裴闌訝然:“什麼信?”
“他哥哥寫給朝廷,揭發招遠叛變的急函。”
一個清冷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裴闌抬目看去,發現竟是程昶。
琮親王府的三公子怎麼也在這裡?
裴闌的目色再次沉下來,看了一眼立在程昶身邊的,頻頻擦汗馮管家。
可這事原就是二少爺的不對,當著小王爺的麵,馮管家哪裡敢跟裴闌交代首尾?
裴闌的思緒轉得極快,心道事已至此,想法子應對才是最要緊的。
再說了,此事即便被雲浠與程昶同時撞破,也沒什麼大不了。這樁事可大可小,他是大將軍,堂堂尚書裴府長大的人,凡事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
裴闌假作不知:“那封急函,不是至今下落不明麼?”
“你給不給?”雲浠又問一次。
裴闌不答。
“好。”雲浠點頭。
話音一落,她並手為刃,直取裴闌肩頭,裴闌側身一避,堪堪躲開。
下一刻,一腿橫掃便自左側襲來,帶著淩厲的勁風。
裴闌瞳孔猛地一縮,小丫頭自小武功就厲害,如今長大了,本事更比以往高強。
他是堂堂大將軍,論武功,軍中少有人能打得過他,可是雲浠,單是方才出手這兩招,便讓他覺得目不暇給,大約這些年,她冬練三伏夏練三九,從未有過懈怠。
裴闌倒不至於打不過她,但這麼多人看著,他怎好與一個女子相爭?
他往後疾退兩步,沉聲問:“阿汀,你這是在做什麼?”
雲浠根本不理他,伸手又是一招,要去奪他懷裡的信。
這時,外間傳來腳步聲,有仆從來報:“三公子、二少爺,雲浠小姐,您三位原來在這裡,那邊要上壽糕了,老太君——”
話未說完,覷見屋中場景,頃刻啞了,“這,這……”
馮管家嗬斥道:“去,一邊兒呆著去。”又朝屋中賠笑,“二少爺,雲浠小姐,戌時到了,該吃壽粽壽糕了,老太君八成是久不見您三位,急著命人來催呢,三位看是不是先去壽宴那邊,這裡的事,待會兒再解決?”
可雲浠哪有聽的?
這裡的事,關乎侯府,關乎她哥哥一輩子的清白,她一刻都等不了。
裴闌見雲浠招招式式都下狠手,與她纏鬥一陣,再避不過,不由皺了眉。
一旁副將見此情形,趁雲浠不備,橫臂一擋,化解了她劈過來的一掌。
裴闌借此時機,握住她的手腕,斥道:“你鬨夠了沒有?”
雲浠的右手手心本就受了傷,又經一番打鬥,纏好的繃帶下又一滴滴滲出血來。
裴闌擰眉看了一眼,問:“怎麼回事?”
然而不等雲浠答,他又道,“今日是祖母的壽宴,你這麼鬨下去,待會兒驚動了她,豈不叫她老人家傷心?”
雲浠憤然收回手:“我隻要那封信!”
裴闌見她冥頑不靈,負手不語。
雲浠一字一句道:“我哥哥半生戍邊,保家衛國,頂天立地的一個人,而今為朝廷捐了軀,你居然拿他的清白做文章?”
“你不想娶我,你嫌侯府拖累你的前程,大可以來與我明說,何必用這樣陰損的法子?”
“你以為我想嫁給你麼?”
“你當我會死賴著嫁入你們裴府不成?”
“你憑什麼覺得我願意嫁給你這種人?”
“我現在就明白告訴你,便是你們裴府要娶,我也不嫁!”
她又伸出手:“信。”
裴闌依舊沉默。
雲浠道:“你就是不肯給是嗎?”
她點了點頭:“好。”
言罷,再不看裴闌,轉身便往壽宴的方向去了。
裴闌抬眼望向雲浠的背影,目光不期然與立在門口的程昶對上,心中驀地一頓。
三公子的雙眸裡,儘是冷色,這種冷,不是冰霜的寒,而是一種淡漠,一種疏離,如方外人看這塵世間,或鬼或蜮儘收眼底,隻一眼,便洞穿人心。
仿佛他本不是這世間人。
仿佛被他看著的人,其實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