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就送到此處吧。”
少年係緊了背上的劍,辭彆了前來送行的山門前的師兄,在後者滿臉擔憂的表情中遠去了。
少年走遠後,那師兄歎息一聲,隨後似是覺察到身後有人,他回頭一看,趕忙行禮道:“見過空穀師叔。”
鬢角已經發白的空穀對他微微點頭,然後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終究是要下山的,你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他一世。”
那弟子麵色微苦:“弟子隻是希望他能夠一生平安喜樂,當初天泉師弟離山前,特地托弟子要照看好他”
那弟子忍不住歎息一聲,空穀隻是搖搖頭,兩人看著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儘頭,久久沒有離去。
東方寶兒——或者現在應該叫他東方複了,當初的半大孩子,如今已經是個能夠獨自行走江湖的少年郎了,他一襲青衣,背上係著掌門傳給他的寶劍。
而他此行出山的第一站是江南,倒不是為了重走他師父玉樞真人的成名路,而是因為他要此地見一個人,上官世家的少主,上官北蒼。
來到上官家,東方複找到了門房說道:“這位小哥請了,不知上官少主可在家中,貧道有事想見他一見。”
那門房本來見對方儀表堂堂,還以為是何方才俊前來拜見,誰知道一開口竟是來找上官北蒼的,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對不住,這兒沒有這個人。”門房很嫌棄地擺擺手,然後退了回去,低聲吩咐了門口的守衛不要將人放進來,隨後便消失了。
東方複在門下等了一會兒,不見對方出來,那護衛眼中又多含不屑之色,他隻得歎息搖首,暫且退去,而後再另想辦法了。
來此之前,他也打聽過上官家的情況,作為擁立新帝登基的一分子,上官少欽手握從龍之功,上官家本該是前途無量才對,可歎這家裡偏偏出了個倒黴繼承人上官北蒼。
上官北蒼是戴罪之人,又是上官家鐵打的繼承人,這就導致了這是個沒有未來可言的家族,此事傳開之後,笑話他們家的人不知有多少。
平白讓自家的登高階梯折了,上官北蒼這個少主在家裡的日子肯定不怎麼好過,但是東方複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到了連外人都見不得的程度。
若是平常,遇上這樣的事情,他自該知難而退了,畢竟這是彆人的家事,他過分參與恐怕有挑釁之嫌。
但此刻東方複卻彆無選擇,他必須見到這個人,然後就當年之事向對方問個清楚。
隻是他還沒有想到辦法見到上官北蒼,就已經先有人找到了他。
“你是青城弟子?”
巷道中,前後攏共八人將東方複的路給堵住了,為首之人冷聲道:“我認得你身上那把劍,那是玉樞老道的兵刃!”
東方複抬頭看著這些人,他既然選擇帶著師父的劍出山,就沒有想過隱藏自己的身份,這些人來問,他倒也不怕回答。
“不錯,”東方複作揖稽首:“貧道雲夕,家師玉樞真人,不知幾位有何見教。”
東方複拜入青城門下,正式入門後便取了道號雲夕。
“果然是青城派的,你們還敢下山!”另一漢子怒道。
東方複目光微凝:“哦?不知我青城派可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竟使得諸位不許我青城弟子在江湖行走?”
“還敢狡辯!”那漢子怒目圓瞪:“那與魔教妖女同流合汙,濫殺江湖同道的天泉不就是你們青城派的弟子嗎!哼,聽說那小子也是玉樞老道的弟子,如此說來,你還是和他同一脈的師兄弟啊。”
幾人麵色不善,似乎有要動手的樣子,東方複冷聲道:“諸位慎言!我師兄天泉為何會受那妖女驅使,至今還未有個說法,你等這般肆意將諸多罪名加在我師兄身上,是覺得我青城派無人嗎!”
說話間,東方複身後的寶劍悍然出鞘,那幾個漢子對視一眼,厲聲喝道;“不必跟他廢話!青城派殺了我們兄弟,今日就先討點利息!”
八人拳腳打出紛紛打出,勁風壓得路邊花草抬不起頭,四麵八方皆是敵手,東方複冷眼一瞧,衝霄而起的寶劍忽然一分為三,如流星般砸落在地,激起的風浪直接就將他們通通掀翻了出去。
一招之間,圍攻上來的漢子全都吐出倒飛出去,東方複收劍入鞘,看著那幾人在地上打滾哀嚎,他淡淡地道:“今日之事,貧道放你們一馬,如若日後再讓貧道聽見你們對青城派惡語相加,當心貧道劍下無情。”
話音落下,東方複大步走出了巷子,片刻後,兩道人影閃現,看著周圍這八個滾地蟲,其中一人頗為不屑地道:“三教九流的貨色,果然指望不上。”
另一人則道:“倒也不見得,那小子的武功的確在我們的預料之上。”
那人又道:“不妨事,青城派的仇人遍天下,若是他老實在山上窩著,咱們也拿他沒辦法,可他既然下了山,那就怪不得我等不顧道門情義了。”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腳下一點便踏著牆壁上了屋簷,片刻就不見蹤跡,另一人留下,目光一掃周遭告饒不止的八人,冷笑一聲拔出劍來,數道劍光落下,那八人已經倒入血泊再無聲息。
這人收了劍,同樣是腳下一點,踩著屋簷遠去,若有識貨的人在此一眼便能夠看出,這兩人使的都是道家武功。
東方複還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盯上了,他在上官家的宅院外繞了幾個圈,發現這院子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守備嚴密,如果是他,躲開旁人的眼睛翻牆進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說做就做,東方複先找了一家客棧歇息,等到入夜之後,他悄悄潛到了上官宅院的牆根邊上,然後輕鬆地攀了過去。
他一邊貼著牆根隱匿身形,一邊開始尋找少主上官北蒼的住處,可他才剛潛入沒一會兒,忽然聽見身後一陣破風之聲。
心中警鈴大作,東方複果斷向邊上翻滾躲閃,砰的一聲,一顆石子打在了他之前的落腳地,整齊的石板地上赫然出現一片龜裂。
東方複心頭震驚,他回頭看去,有一蒙麵人蹲在牆頭,目光正死死地瞪著自己。
“你是何人!”東方複冷聲問道,他心想,此人若是上官家的高手,沒必要這身打扮,對方下手如此狠辣,若非與上官家有仇.便是與他有仇!
“青城弟子,哼。”那蒙麵人冷笑一聲,隨後拔劍就殺來,一劍斬落叫東方複身邊的牆壁倒塌大半,是一點兒不顧及會引起上官家的注意。
東方複暗道不好,他是偷偷潛入,被人逮住了肯定說不清,於是他並不戀戰,而是且戰且退,找準時機就向後躲開。
兩人一追一逃,仿佛是完全沒有將上官家放在眼裡,東方複一邊逃一邊驚訝於後者的武功。
多年前朝廷和江湖勢同水火,連番用計之下,江湖正道那是五勞七傷,但比他們更慘的其實是魔道,因為魔道第一門玄天教旗幟鮮明地造反了。
朝廷在鎮壓叛亂之際,同時也順便利用大軍清理北地魔道,一時間魔道損失慘重,曾經榜上有名的大勢力十不存一,勉強苟活下來也不複曾經的輝煌了。
所以近些年來,魔道幾乎銷聲匿跡,江湖上再看不到幾個武功高強的魔道中人,都擔心被錦衣衛抓了現行,所以一個個都藏著掖著,就差挖個洞給自己埋起來了。
因此人武藝不俗,所以東方複猜測對方應該來自正道宗門。
他有意試探對方出身,可惜這是上官家的地界,他們一路打過來,已經鬨出了不小的動靜,他必須抽身了。
“想走?沒門!”
那人似乎看出了東方複的心思,手中突然變招,劍鋒指天,劍氣踏地,氣旋分陰陽,化作明暗光幕,如一張大網將東方複罩住。
“道家武功?!”東方複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道門弟子。
“嘿,不過如此嘛。”
眼看東方複被自己輕易拿下,那蒙麵人忍不住出聲嘲諷道,他本想著拖住對方,等到上官家高手趕到,對方自然沒有活路。
可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這東方複武功雖然不錯,但也沒有高到叫他為難的程度,既然他自己就能夠殺了這小子,何必要假他人之手。
那蒙麵人低聲自言自語道:“師兄就是想太多了,天下道門弟子眾多,我今日殺了他就走,魚入大海,諒他青城派本事再大,又如何找得到我,哼。”
幾經思量,蒙麵人心中已有成算,他冷笑道:“小子,要怨就怨你是青城弟子吧,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
話音落下,這蒙麵人持劍殺來,東方複被那怪奇陣法困住,躲也躲不開,眼看就要被對方得手,便在這要命的時刻,黑暗中忽然傳出兩個字——
“救他。”
蒙麵人將要得手之際,忽然一道刀光閃落,將他震退的同時,也將困住東方複的那張大網給破了。
“該死的,什麼人壞我好事!”那蒙麵人有些氣急敗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