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散發著冷白色光芒。
空蕩蕩的馬路上,穿著西裝裙的長發女孩,孤零零行走在路燈下。
她身後不遠處。
歪歪斜斜停著輛,拋錨的粉白撞色汽車。
手腕上的通訊器在“嗡嗡”震動,不斷有“恭喜成年”的短訊刷過,還有備注為“父親”的聯係人,在詢問她去哪了。
女孩皆沒有理會。
低垂著腦袋,沿著馬路走邊邊。
忽然。
一陣沉悶的引擎咆哮聲,由遠及近。
腳下的路麵在微微震動,女孩驚愕扭過頭,看到身後方一輛裝載了V8雙渦輪增壓發動機的殯儀車,在以接近350碼的車速奔向自己——
哦不,不是奔向。
是想創死自己 : )。
辛夷用上帝視角,靜靜觀望著這一切,她在做夢,並且清楚知道自己就在夢境中,因為那位即將慘被靈車創飛的有誌青年,就是辛夷本夷。
當然,靈車並沒有得逞。
後麵腳踩七彩祥雲的直播係統會從天而降,拯救了她的一條小命。
殯儀車疾馳著,在飛速靠近。
辛夷從上帝視角,沒有絲毫預兆的猛然轉變成第一視角,直麵一輛重達三四噸的龐然大物,飛速撞來的恐懼。
清楚知道是在夢境中。
自己慘兮兮的身軀還在藥鋪後院躺著,辛夷內心平靜極了,甚至淡定打量起試圖殺死自己的“凶器”。
這是現實中沒有發生過的。
而夢境,無法補全做夢人都不知道的內容,所以靈車的細節處貼滿福蘆娃,駕駛座翹二郎腿的司機是個穿皮草的奧凸曼。
辛夷:“……”
最近聯邦流行起複古風。
各大影視平台瘋狂播放起災前的影視劇,及動畫片,在靈車謀殺事件發生前,她和一位愛好收集皮草的同學打賭輸了。
被迫看了一整部福蘆娃,與一整套奧凸曼。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不滿。
夢境發生了些許細微的變化,奧凸曼臉上的麵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儒雅隨和的男性麵龐。
辛夷微怔住,這是父親的臉。
像是在播放PPT,父親的臉一轉即逝,接下來奧凸曼頭上又出現了母親癲狂的臉,兄長嚴謹的臉,妹妹陰鬱冷漠的臉。
還有……
爺爺一半和藹一半猙獰的麵龐。
辛夷歪歪頭,所以這麼多張臉裡,究竟誰才是最希望她去死的那個人?
“嗡嗡”
通訊手環再次震動起來。
辛夷下意識抬手去看,卻隻看到黑漆漆的屏幕,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不是夢境裡的手環在響,是現實中的。
這個認知剛在腦海中出現,下一刻——
夢境裡的一切支離破碎。
現實中。
陰雲散去,明媚陽光灑落在死氣沉沉的荒敗村落中,側躺在草叢中的瘦弱女孩,沐浴在溫暖陽光下,卷翹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雙眸。
模模糊糊的視野中。
一張黑白相間的碩大牛臉,在飛快靠近。
辛夷嚇得心裡一突,混混沌沌的意識徹底從睡夢中清醒,她抬起酥軟手臂忙推開靠近的大臉。
沒想到這隻奶牛還活著。
除了尾巴毛燒突一塊,其餘地方連點傷都沒受到,命可真大。
這樣想著,辛夷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命也挺大的,她疲弱無力地仰躺在草叢中,擼起沾染上泥汙的琵琶袖。
細弱的手臂依舊蒼白,原先遍布的紫色瘀斑已經散去,隻餘些結痂的擦傷。
指尖按壓下傷口。
感知到擦傷傳來的綿密刺痛,辛夷這才有了幾分真實感,她真的熬過去了。
乾死了疫病。
在與病毒的惡戰中,身體消耗了太多能量,辛夷現在精神萎頓,提不上什麼力氣,吃些流食又原地休息片刻。
精神頭才好了些。
“呼……”
做了幾個深呼吸,辛夷小心站起身,揉捏著酸澀後腰,她手撐著牆壁圍繞後院走動一圈,活動起僵硬的四肢。
按照莫師姐的說法。
在這場和病毒比命長的戰鬥中,勝利者不但能離開造化界域,還可以獲得規則碎片疫。
辛夷仔細打量起雙手,又凝神感知著體內,並沒有發覺身上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算了。”
想到疾醫夫婦的警告,她決定先儘快離開這。
隻是——
辛夷背靠在牆壁上,低頭瞅瞅自己直打顫的雙腿,隨即,她若有所思望向一旁專心致誌啃藥草的奶牛。
“哞??”
它嚼動著青草葉,疑惑歪歪頭。
半小時後。
“哢噠”
“哢噠”
“哢……”
輕飄的灰黑餘燼漫天飛舞。
清脆牛蹄聲,在冒出縷縷灰煙的廢墟間回響。
奶牛甩動細長尾巴驅趕靠近的蚊蟲,慢悠悠行走在村道上,辛夷趴在寬厚溫暖的牛背上,環抱著牛脖子,一臉生無可戀。
她拍拍牛頭,長歎道:“堅強誒,你又走錯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