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浪聲在辛夷耳邊回蕩,恍惚間,似有道忽遠忽近的聲音在說——
“過來啊,你過來啊……”
辛夷直愣愣望著那同記憶中一般無二,隻是放大許多的魚缸,腦海深處一塊灰蒙蒙的記憶,猛然擦亮。
小時候。
那隻險些淹死她的魚缸裡,其實是有魚的。
一條詭異的大魚,長著顆爺爺的腦袋,鱔魚一樣的身軀,魚尾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肉色細長觸手,像是團糾纏在一起的蚯蚓,不斷蠕動。
古怪又惡心。
回想著記憶中怪魚的麵孔,辛夷忽然自言自語說了句:“不是爺爺的臉。”
隻是眼睛和嘴巴,同爺爺有幾分相似,鼻子更像父親,又不止像父親,它長著張拚湊融合了無數秦家人的臉。
“過來啊,你過來……”
伴隨著“咕咚”的水聲,那道飄忽的聲音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同一句話。
“你讓我去我就去?你算老幾……”辛夷不耐煩地罵罵咧咧,每張一次嘴,就有明亮的火星和七彩小蓮花從嘴裡蹦出。
徒手捏滅幾朵蓮花。
她原就暴躁的內心,越發不耐煩了,陰測測凝睇牆邊明顯有鬼的魚缸。
辛夷忽地靈機一動。
自己急需的瀉火對象,不就正在眼前嗎!
她麵露獰笑,兩柄魔氣滔天的細長凶劍,憑空出現在手中。
半分鐘後。
辛夷踩過濕漉漉的玻璃碴,戴上防水防菌手套,彎腰從剁成肉泥的怪魚殘骸中,撿起僅剩的半顆腦袋。
而後,起身離開了客廳。
臨時係統:【你是準備去調查此事?】
“嗯。”
【從魚缸的來源查起?這個可以直接聯係管家。】
打量著怪魚血糊糊的半張臉,辛夷抬腿跨過高高的門檻,“不用那麼麻煩。”
看到庭院中,有秦老爺子身邊照看的傭人走過。
她隨口喊住,“爺爺在老宅嗎?”
“在老宅,老先生又犯病了,在臥室裡休息。”傭人麵帶微笑,好似沒看到她手中提的半顆腦袋。
辛夷晃晃手中魚頭,“我手裡有什麼?”
傭人麵露疑惑:“什麼也沒有。”
“好的。”辛夷擰擰眉,無法判斷他是真看不到,還是已經讓這玩意……
沒有繼續深想下去。
她拎著半顆魚頭,去了秦老爺子住處。
剛一接近大樓,辛夷就感應到陰冷詭異的氣息,籠罩在麵前大樓的上空,隱隱有扭曲觸手在外牆上一閃而過。
“以前從沒發現過。”辛夷麵色變得凝重,是因為自己變強了,才能感應到這些?
如此龐大詭異的氣息,絕非普通異怪。
指腹輕撫過藏在長袖下的冷硬器物,辛夷定定心神,徑直走進樓內。
這裡,她來過無數次。
此刻卻變得格外陌生。
明亮的燈光莫名蒙上層灰撲撲的陰翳,空氣中彌蒙著濕漉漉的腥鹹濕氣。
套著短靴的腳落在厚重長毯上時,發出“咕嘰”聲響,周圍冒出密密匝匝灰綠氣泡,似是踩進了爛泥裡。
辛夷沒有走電梯。
沿著造型彆致的旋轉樓梯,朝樓上走,周圍彌蒙的濕氣愈發濃鬱,變成了肉眼可見的霧靄。
到了秦老爺子居住的頂層。
霧靄已經濃烈到,可視範圍隻有兩米遠。
好似行走在水中,若隱若現的海浪聲、細碎模糊的囈語,斷斷續續鑽入耳中。
辛夷無法判斷。
這些聲響是真實,還是幻聽。
想到玉簡裡說浩然劍有克製邪魔的功效,辛夷不太確定秦宅的玩意在不在邪魔範疇,但還是從儲物空間取出浩然劍。
“鋥”
沒等她抬手拔出。
浩然劍自行出鞘,像是撒歡的哈士奇,“嗡嗡”拖拽著辛夷就要朝走廊深處衝。
“臥槽!”
猝不及防下。
辛夷硬生生讓拖行出六七米遠,才勉強刹住車,控製住興奮的浩然劍,她輕拍了下劍柄,“安靜點,——看來這裡的玩意不是一般的邪。”
跟前,就是秦老爺子的臥室房門。
雕花細膩的木質門把手上,爬滿了黑綠青苔狀物,上麵分泌出層滑膩的黑褐色粘液。
“嘭!!”
辛夷抬腳踹開了緊鎖起的房門。
勉強沒過腳背的粘稠液體,從踹開的門內湧出,似乎是什麼軟體動物的分泌物,她厭惡地拔起腳,慶幸起今天穿的是防水短靴。
臥室內。
秦老爺子乾瘦的身軀,深陷在厚實綿軟的被褥中。
他雙目緊閉,睡得並不安穩,蒼老衰朽的眉眼間隱隱透出幾分痛苦之色,稠密的肉色觸手,交纏著從天花板上垂落,連接在他的顱頂。
不斷蠕動著,似乎在吸取什麼東西。
辛夷沿著觸手,目光上移。
看到了隻龐大可怖的頭顱,“窸窸窣窣”從天花板上探出。
模樣同她手中拎著的半顆腦袋一模一樣,不過要大上數十倍,那些稠密觸手就是從它張開的巨口中垂落。
充斥著不可言狀的恐怖與惡邪。
“嗡嗡”
浩然劍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嗡鳴聲變得強烈。
怪魚的頭顱遲緩的睜開了雙眼。
同時,床榻上的秦老爺子也睜開昏蒙雙眸,口中含糊不清的重複起:
“離開。”
“離開這裡。”
辛夷不確定爺爺是否在朝自己說話。
她目光再次上移,對上怪魚龐大可怖的眼球,它的瞳孔隻有針孔大,周圍的白眼球上爬滿蠕動的觸手。
“……”
辛夷忍了忍。
但還是沒忍住,以手掩麵乾嘔出聲。
“太醜了,實在太醜了——”
她的眼睛不乾淨了,世界上怎麼會存在如此惡心的東西,這玩意的存在就是在拉低醜的下限!好想帶庚庚子過來欣賞一下。
辛夷抬手抹抹眼角分泌出的眼淚,“這種辣眼睛的苦,不能寶寶一個人受。”
怪魚靜靜看了她兩眼。
而後滿不在意地閉上眼睛,氣焰十分囂張,完全沒將辛夷放在眼裡。
辛夷:“很猖狂啊。”
剛在魚缸裡的迷你怪魚上泄過火。
現在正處於賢者模式,心態十分平和,但她手中的浩然劍就不淡定了。
在太古界橫行霸道(劃掉)行俠仗義數千年,這還是浩然劍第一次被如此輕視,人能忍,劍絕不能忍。
“嗡嗡嗡!!”
像是暴怒的凶犬,浩然劍發出激憤嗡鳴聲,若非有礙事的人類握住劍柄,它一定——
冷不丁,辛夷鬆開了劍柄。
浩然劍:“???”
辛夷:“去吧。”
浩然劍:“嗡?”
見它漂浮在身旁一動不動,辛夷翹起一根手指,抵住劍柄朝屋內推推,“我不攔你,快去砍死它,加油你是最棒的!”
浩然劍:“……”
辛夷:“怎麼不去?不會是打不過吧。”
浩然劍:“嗡嗡!嗡嗡嗡!!”
也不知它是怎麼做到的。
用嗡鳴聲發出高低不一的節奏,好似在吵架。
離譜的是,辛夷竟然真的通過這段嗡鳴,大致聽懂了它的意思,“這怎麼就怪我了?”
“嗡嗡嗡。”
“還就怪我?你講不講道理!”
“嗡嗡,嗡嗡嗡……”
聽著它長篇大論的小作文,辛夷冷冷一笑,“這時候嫌棄我實力不夠拖你後腿,你是柄劍,有後腿讓我拖?”
“嗡嗡嗡!”
“我哪有轉移話題,當初不是你死纏硬磨的賴上我?!”
“嗡嗡嗡——”
聽著它的又一套小作文,辛夷忽然發覺到不對,“等等,我們不是友方嗎?”
“嗡嗡。”
“怎麼吵起來了?”
“嗡?”
“先和好,看看能不能解決掉裡麵那隻囂張的醜東西。”
“嗡嗡。”
辛夷暴打魚缸裡那隻小怪魚時,就發現了。
除了使用觸手攻擊外,它並沒有其它攻擊手段,這隻XXXXL碼大號怪魚並沒有攻擊自己,是認為不需要,還是鞭長莫及?
辛夷看著自己站在門外的腳,若有所思。
這隻比魚缸裡的大上許多,或許會有彆得攻擊手段,不過她有防護法器,又有辰月披帛,逃脫不成問題。
可以進行嘗試。
斟酌稍許,辛夷作出決定。
她張開嘴似是吐泡泡般,吹出一連串微型小金蓮,旋即指尖掐訣引來一陣清風,吹拂動小金蓮落在魚頭上。
它臉上腫脹滑膩的麵皮輕顫了下。
而後睜開眼,依舊隻是直勾勾看著門外的一人一劍,沒有彆的動作。
辛夷:“似乎真的不能動。”
浩然劍“嗡”地甩出一道劍氣,在怪魚下巴處留下道淺淺的傷痕,淡藍色粘液從傷痕裡滲出。
“嘩啦啦!!”
海浪洶湧的咆哮聲,從怪魚口中傳出。
它腫脹的麵部露出怒容,連接秦老爺子顱頂的觸手在不斷抽搐,但依舊一動不動,紋絲不動。
“真的不能動誒!”
辛夷摸摸下巴,想到書堂先生教導的邪門歪道專有的邪惡手段,她摩拳擦掌“桀桀”獰笑著,瞅向無能狂怒的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