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立牌絕對是辛夷乾的。
否則他願意在天爻聖宮的宮門,倒立著掛一輩子!
他目光下移,落在立牌懷中抱著的“→”形狀,指向“紅海”深處一條隱秘幽徑的厚紙板,上麵同樣寫著兩排大字:
“你過來啊!
溫馨提示: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倘若入歧途,死啦死啦地。”(注1)
……
紅花林中氣機紊亂。
水鏡上畫麵有些模糊,隻能隱約看到無渡緊皺起的眉頭。
房梁、地磚上鏤刻滿陣法的粗陋茅草屋內,紫衫女修站在水鏡前,目露狐疑,“你確定他會按照你留下的那些路牌,到這邊來?”
上半身讓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辛夷,翹著二郎腿坐在鋪有獸皮的主座上,嘴裡叼著根棒棒糖,含含糊糊道,“勉強確定吧。”
一旁的絡腮胡男修斥道:“能不能彆吃東西?”
辛夷愣了愣,旋即怒了,“你吼我!!”
絡腮胡男修加大嗓門,“我為什麼不能吼,現在!是你被我們師兄弟們給綁了,你才是那個階下囚!”
“你們有沒有搞清楚狀況?”辛夷“霍”地坐直身子,“我師尊是長庚聖尊!”
“長庚聖尊又如何?”絡腮胡男修氣極反笑,“這裡是仙域地盤,你個魔修竟敢如此專橫跋扈,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左眼寫著“囂”,右眼寫著“張”的辛夷蹦躂著怒懟道:“我就是如此專橫跋扈,你們敢打我嗎?敢嗎?!”
聽著她的挑釁言論。
另外兩位作壁上觀的雙胞胎男修,齊刷刷捂起胸口,都有些氣到肝疼。
見辛夷同絡腮胡男修越吵越厲害,仿佛誰嗓門大誰就有理一般,紫衫女修無奈扶額,忙上前攔在中間勸兩人都消消火。
觀看直播的觀眾都在罵罵咧咧:
“一群喪心病狂的綁架犯,主播召喚師尊,弄死他丫的!”〈聯邦〉
“不就多看了一眼,就綁了我們小君上,乾死他!”〈聯邦〉
“通報,現在是主播慘遭綁架的第八十四小時。”〈帝國〉
“都綁成小毛毛蟲了,心疼主播小仙女。”〈聯邦〉
“還吊了起來,他們怎麼敢!”〈聯邦〉
“主播:老子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種苦!”〈聯邦〉
“綁了也就算了,還不給修煉,現在連吃顆糖都要管,一群沒人性的綁匪。”〈聯邦〉
“倘若不是這群綁匪橫插一腳,主播小仙女已經像天邊的風,花間的雀,飛到天涯海角逍遙自在去了,哪裡還用得著留在這和無渡糾纏。”〈聯邦〉
“一群礙事的家夥。”〈印基西亞〉
“記大本本上,萬字記仇小作文安排上,一個字都不能少!”〈聯邦〉
“瑪德,這波主播實慘。”〈聯邦〉
看到光屏上不少直播間觀眾幫著罵,辛夷氣消了些,又瞅瞅對麵氣急敗壞,臉紅筋暴的絡腮胡男修,她氣哼哼坐回到椅子上。
在眾目睽睽下。
她故意抬起一隻腳,吊兒郎當的搭在一旁桌案上。
眾綁匪:“!!!”
我忍——
他們心態遊走在爆炸邊緣,自從進階到元嬰期以後,就沒受過這樣的氣,然對麵那個就是隻紮手刺蝟,碰不得更打不得。
隻能無能狂怒。
辛夷“嘎嘣”嚼著口中果味棒棒糖,心裡在罵罵咧咧,想不通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
七日前,她迎著夜色離開皇都不久,就感覺到在寢宮留下的布置受到觸發。
明白是無渡已經找到宮內。
辛夷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在皇都附近的城池躲了三日半,直到占卜結果從大凶轉變為吉,她才馬不停蹄離開。
準備去附近的幽陵城,乘坐長途飛舟跑路。
為了儘快趕到,辛夷就踩著辰月披帛抄了近路。
那是個夜黑風高,天昏地暗的深夜,她沉迷跑路,完全沒注意到時間過了零點,已經到了第二日,占卜結果不在作數。
想要抄近路趕到幽陵城。
需得穿過大片人跡罕至的叢山峻嶺。
辛夷躡影追風,踩著披帛途經過一片幽穀時,發現大片看不到儘頭的鮮紅。
是由一棵棵有花無葉的樹木組成。
枝頭上籠罩著紅雲般密密匝匝的花朵,瑰奇夢幻。
想到這片“紅海”,同段覺那對小情侶提到的秘境模樣一般無二,地理位置也對得上,辛夷下意識就多瞄了眼。
真真隻多看了一眼。
結果好巧不巧的,就瞅見位狗狗祟祟的元嬰修士從“紅海”中走出。
一上一下。
四目相對。
隻是因為在樹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就再也不能回到從前。(注2)
後來,無辜路人辛主播就讓這個狗狗祟祟,不知在做什麼邪惡勾當的元嬰順手牽羊,綁進了“紅海”深處。
這裡還有“綁架犯”的三位同夥。
都是他娘的元嬰期:)。
這群喪儘天良的綁架犯,還當著辛夷的麵說什麼“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費”之類的話,準備順手把她獻祭了。
若非辛夷關鍵時刻,亮出身份——
“家師長庚聖尊,誰他爹的敢動我!!”
怕是已經被這群慘無人道的綁架犯,抹了脖子,他們忌憚長庚聖尊,不敢朝辛夷動狠手,又擔心她會將“紅海”的消息散播出去。
索性找來繩子綁了她。
也不知怎麼想的,還隨手把她掛在了外麵牆頭。
這哪能忍!
向來隻有辛夷掛彆人的份,仗著有長庚聖尊這座金大腿在,這群人不敢對自己做什麼,她從早到晚都在罵罵咧咧,作天作地。
四位元嬰修士,每日都在忍受這位小祖宗的荼毒挑釁,氣到心肝脾肺哪哪都疼。
竟也說不上誰更慘些。
直到辛夷提出給“贖金”,她的待遇才勉強好些。
從外牆上放了下來,下半身也鬆了綁,隻有上半身依舊捆著。
飛遠的思緒回籠,辛夷仰起腦袋,看向懸浮在半空中畫麵斷斷續續的水鏡,無渡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立牌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紫衫女修麵露急色,再次詢問道:“要來不及了,你確定他會沿著路牌進來?”
他們四人在此地籌謀已久。
最近越來越多的修士發覺此地異樣,殺都殺不淨,倘若今夜醜時再次開啟失敗,怕是就要一番努力付諸東流。
辛夷靠在椅背上,張開嘴巴,“啊——”
紫衫女修抽抽嘴角,用小木簽插了塊果肉,塞進她嘴裡。
辛夷嚼著口中甜嫩多汁的靈果,調整攝像頭對準水鏡中的無渡,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乃至每一個微表情。
而後看向直播間光屏。
很快就有微表情方麵的專家,將觀察結果發了出來。
看著光屏上飄過的長篇大論,辛夷簡單進行了縮略,“他在懷疑指路牌是我故意布下的陰謀,前麵有要命的陷阱在等著他。”
絡腮胡男修急躁道:“那你還——”
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辛夷繼續道:“他同時也在懷疑,會不會是我已經預判到了他預判了我的預判,其實指路牌才是唯一安全的道路,但又無法完全確定。”
“畢竟,我預判到了他預判了我預判到他預判……”
在一連串看不到儘頭的“預判”下來。
在場的四位元嬰修士隻感覺頭昏腦脹,心煩意亂,快要不認識這倆字了。
隻聽明白了辛夷最後一句——
“總之,他一定會跟著指路牌走。”
她話音剛落。
眾人便看到,水鏡中的無渡終於動了,帶著帝子羨,他沿著立牌指著的方向,迎著沸沸揚揚落下的鮮紅花瓣,抬腿走進了“紅海”。
擔心他走丟,遇到什麼危險。
辛夷每隔百米,就命那些綁架犯插了塊立牌指路。
路上十分順遂,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無渡帶著帝子羨一路前行,環顧周圍看不到邊際的鮮紅,踩著滿地花瓣,很快便行到了“紅海”深處。
這裡的時間開始出現紊亂。
隱藏在枯黃草葉下的蛹,短短半柱香的時間,便經曆了羽化,繁衍,最終在飄搖花瓣中徹底凋零,走完了生命的全過程。
此地時間流速太快。
無渡眉間折痕越發深刻,加快腳下速度,沿著最後一塊立牌指著的方向,穿過稠密樹海,眼前豁然開朗。
視野中,出現一片平坦開闊的空地。
一座高大簡陋的茅草屋,屹立在璀璨星光下,周圍特殊材料鋪就的地板靈氣湧動,隱約可見上麵鏤刻滿怪怪奇奇的陣法。
與草屋距離極近。
雖說此地天機紊亂如一團亂麻,無渡仍輕而易舉感知到,辛機師妹確實在茅草屋內,是真的辛機師妹,而非外麵那些假貨。
覓跡尋蹤的人已近在眼前。
他反倒不敢邁出最後一步,警惕地望著茅草屋周圍布下的陣法。
無渡能耐住性子。
屋內的人卻等不及了。
隻聽“嘭”的一聲悶響,上半身讓繩索綁得結結實實的辛夷用肩膀撞開木門,興奮地抬起一隻腳尖指向屋外懵逼的無渡,一邊朝屋內大喊:“是他,是他,就是他!”
“贖金來了,還不快給我鬆綁!!”
無渡撥弄珠串的手頓住,神情迷茫,腦袋上浮現出一連串問號。
什麼情況,贖金是在指——
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