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聖宮幾乎每位弟子長老都有過,上位成紫薇垣主、聖宮宮主的妄想,隻是大多都將野心埋藏進心中,像她這般直截了當說出來的,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它正想要不要勸君上放下玉佩。
就聽到聖尊淡然無波的嗓音,徐緩從玉佩中傳出:
“不可以。”
“為什麼?”
“我的師尊,你的師祖,尚在人世。”
“您還有師尊?!”
“有。”
辛夷狐疑地摸摸下巴。
師尊這麼厲害,已經混成魔域修士的心理陰影,竟然還沒能上位成功?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
好像確實有師祖這麼個人,隻不過從未見過,又鮮少聽彆人提起,不知怎地就默認為他已經躺板板了。
辛夷再次舉起玉佩,“我還沒見過師祖呢。”
長庚聖尊:“等你拜師大典那日,我會請他出來。”
“好吧。”辛夷有些惋惜,不過很快就再次打起精神,“既然師祖還活著,那就等師尊您上位成功後我再許願,屆時您會答應嗎?”
對於這個問題,長庚聖尊認真的進行了思考,“視情況而定。”
等他當膩了,也不是不可以。
辛夷催促起,“那師尊您要努力哦。”
長庚聖尊:“嗯。”
他倒不覺得辛夷的要求有什麼問題,到了合體期這種層次,無論是深藏在心中,還是擺在麵上的野心,對他來說毫無區彆。
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最關鍵的是……
長庚聖尊揮袖走到窗旁,站在絲絲縷縷的飄渺雲霧中,負手仰望星月交輝的蒼穹,開始了每日一催,“師尊,你何時退位讓賢?”
少年時當了數十年太子庚。
後來叛入魔域,又當了上千年的垣主繼承人,他早就不耐煩了。
閉關的紫薇垣主:“……”
又來!
也不知上輩子造的什麼孽,徒子徒孫都是一個德行,全盯著他屁股下的位置。
想到座下其他那些墳頭草長出無數茬,已經不知輪回了多少世的徒弟們,紫薇垣主熟稔地默念起心經,平心靜氣。
這是根獨苗苗,是根獨苗苗,獨苗苗……
忍!!
……
身為天爻聖宮小君上。
辛夷的拜師大典,屆時不知會有多少宗內,以及其他聖宗的大佬登門慶賀,乃天爻聖宮一大盛事,自然不可能敷衍了事。
天市垣計劃一年內,才能完成所有布置。
對修士而言。
一年時間算不得長,隨便閉閉關就過去了。
但對於直播間觀眾來說,就有些太漫長了,那可是整整一年,占據了他們壽命中的八十分之一,藍星人類的平均壽命也才八十左右。
看到彈幕上的談論,辛夷愣神。
一年不過三百多日,對壽命多為成百上千年的修士而言不值一提,但對藍星人來說卻是不短。
日後。
隨著修為增高,她閉關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
從十天半月,數十年頭,到成百上千年,那些眼熟的直播間觀眾會越來越少,最終完全消失,被新生的觀眾所取代。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著優異的修煉天賦。
大多數隻是平凡人,修煉隻能讓他們延壽十幾二十載。
想到這,辛夷心情低落了幾分,原隻準備出來轉轉就回紫薇墟修煉的,她現在改變了念頭,停下準備折返的腳,繼續帶直播間觀眾欣賞起沿途的風景。
雖是魔宗。
但天爻聖宮的高層們,審美都挺在線。
除了某些殺人毀屍的隱秘之地,其餘地方的樓閣台榭,瑤草琪花,水色山光,用一句人間仙境誇讚也不為過。
傀儡們俯首貼耳,亦步亦趨跟在辛夷身後。
忽地,一具男性傀儡側首,望向不遠處三三兩兩湊成一團,好奇望向這邊的弟子們,它橫掃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
繼續低垂下腦袋,護衛著辛夷朝前方遊園走去。
之後隔三差五的。
隻要不是小閉關,辛夷都會開著直播帶觀眾出來逛逛。
像是提前過上了養老生活,聊聊天,散散步,欣賞著宗內靈秀的山水,天爻聖宮占地麵積大到尋不著邊際,就算步行走動十幾年,也不用擔心看到重複的風景。
“君上安。”
“君上安。”
“君上……”
路上偶遇到的弟子們。
遠遠的看到那抹眾星捧月的身影,便施禮問安。
辛夷坐在靈獸拉動的輦車上,搖動手中的牡丹花團扇,忽而感知到一道隱晦目光,悄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瞬息即逝。
若非她一直注意,還真發現不了。
辛夷撩開垂落的鮫紗,側眸掃過廣場上三五成群站著的弟子,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一個各方麵都很平庸的內門弟子。
修為不高,模樣尋常,個頭適中,站在人群中很輕易就會被忽略掉。
辛夷搖動團扇。
盯著看了他會,冷冰冰開口,“你在看我?”
那弟子抖顫的抬起頭,小心翼翼望向輦車,“回君上話弟子沒有,弟子不敢。”
“我長的這麼漂亮,你竟然不看我。”辛夷佯裝生氣,抬手怒拍桌案,“來人,把他抓起來!”
傀儡們上前。
拖著嚇到骨軟筋酥的弟子,離開了廣場。
剩下的弟子麵麵相覷,慌得一批。
早就聽聞這位小君上回來後,不僅修為變高了,脾氣也越發古怪,時常因為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帶走一些弟子,也不知是要對他們做什麼。
太微垣的典刑司也是可惡。
畏強淩弱,竟一直冷眼旁觀!
辛夷深深掃視兩圈剩下的弟子,沒發現符合目標的,便放下了簾幕。
珠光流轉的鮫紗在風中搖曳。
靈獸啟行,拉扯動輦車不急不緩朝前方走去。
時間匆匆,過了半月。
又又又一個消息遞到了辛夷耳邊。
“想知道你最愛的那個女人,她的下落嗎?”
跟隨著這個消息一起送來的,還附帶有份雕刻有“蒼笙”二字的玉佩。
寡王辛:“……”
總有刁民想害朕。
看來蒼笙師姐傳遞消息的動作不夠利索,隻將自己“愛慕”她的消息傳出去,卻未來得及把這是個烏龍的事遞出去。
辛夷原是不準備理會,就算心裡像是有貓爪在撓,特彆好奇這些人釣自己出去究竟是想乾嘛,也堅決不準備理會。
但當想到這段時間遭受到的盯梢。
辛夷又遲疑了,每次出去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勝其煩。
“上不上鉤呢?”她糾結地單手托起下巴,抬眸不經意間瞥到對麵靈鏡中,眉心處一閃而逝的鮮亮紅光。
她眼睛微亮,當即改了決定。
不止彆人想釣她這隻魚兒,她也想釣些外麵的魚兒當試驗品呢。
按照紙條上的要求,辛夷沒有帶上任何傀儡,孤身一人離宗去了約定的地點。
是一處遠離人煙的偏僻小樓。
原先似乎是座客棧,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廢棄了。
辛夷沒有到樓中去,孤身隻影地穿過叢林,素白裙擺掃過粗糙的樹乾,緩步走進一座廢棄的木亭內,望著周圍蕭疏悲涼的景色。
她拿起鏤刻有“蒼笙”二字的信物。
癡癡望著,而後扶扶頭上的小白花,黯然流淚。
一雙藏在暗處的眼睛盯梢許久,見她一直在暗自流淚,癡癡等待,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才徹底放下心。
他從破敗小樓後走出,帶著嘲意說了句,“沒想到心狠手辣的魔宗子弟,也會出癡情人。”
“是你遞的消息給我?”辛夷急迫回首,用手帕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男人:“是。”
辛夷:“隻有你一個人?”
“同小君上身份如此顯貴的人見麵,怎麼可能隻有在下一人。”男人陰陽怪氣了句。
他拍拍手。
一抹抹幽靈似的身影,飄忽不定的從各個角落竄出,為了對付這位小君上,他們在此地一動不動埋伏了許久。
本次行動隻可成功,不許失敗!
這位小君上難纏得緊,對寶物不感興趣,對秘境消息滿不在乎,甚至對靈脈的消息也置之不理,他們在她身上折損了不少人。
幸而。
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你讓我孤身前來,自己卻帶了這麼多的人——”辛夷麵色憤憤地粗略數了數,總共三十六人,個個都是修為不凡的高手。
看來是傾巢出動了。
她用繡著小白花的手帕,遮住情不自禁上揚的唇角,輕聲細語道:“那我就放心了。”
男子微愣,還沒想明白她此話的意思。
就瞥道附近有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傀儡人,披堅執銳憑空出現,已將他們團團包圍,且大半都是修為深不可測的元嬰期。
“你們這些細作出門都不帶腦子的?和我這個資二代拚人海戰術。”辛夷扶扶頭上小白花,直接開嘲。
隻是被迫多了個作死人設,又不是腦子失蹤了。
她這次前來不止帶了自己的傀儡,還從師尊那兒借了上百具金玉傀儡,都是實實在在的元嬰期,還有一個接近化神的。
絕對萬無一失!
男人瞳孔地震,倉皇後退一步,正想用蒼笙的消息威脅,抬頭掠過在風中搖曳的素白裙衫,目光上移,卻對上雙鮮紅的瞳孔。
與此同時。
紫薇墟,掩星閣。
沐浴在星光下的長庚聖尊忽而抬眸,偏過腦袋,目光瞬息千裡朝遠方延伸,飛掠過層巒疊嶂,古木參天。
“看”到了宗門外,小吞金獸身上浮動的隱晦氣息。
他寂然不動的雙眸出現細微漣猗。
靠牆的幾案上,籠罩在防護陣法下的Q版辛夷小手辦,兩隻胖爪乖巧抱著懷中的橫幅,靜靜望著窗邊。
長庚聖尊側眸,對上它呆呆的豆豆眼。
片息。
他眼簾低垂,揮袖,“泯。”
言出法隨,雲窗外的黑沉夜幕之上,在無邊偉力的乾涉下,些許星鬥悄然移位,部分天機徹底失序,陷入儘致的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