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修士飛升時所曆經的雷劫。
是世間最為公正純粹的存在,是天道意誌的顯現,隻有真正問心無愧,了結因果的修道者,才有可能通過它飛升為真仙。
曾經。
那是修士們最為恐懼的東西。
幸而後來,它永遠永遠的消失在這片天地間。
天雷的存在,本該與萬萬年後的太古界修士無關,但在這一刻,許多修士竟然感應到了它的存在,儘管微弱渺小到幾不可察,隻出現一瞬就消失無蹤。
但他們確實感應到了。
公正純粹。
帶著規則和懲戒的氣息。
他們從未見過,但察覺到它的那一瞬,心中自然而然就知曉了,這就是天雷,這便是天道的意誌。
“這怎麼可能?”
“天雷?竟然是天雷?!”
“錯覺嗎?”
“它在企圖複生……”
部分未曾閉死關,感應到天雷氣息的高階修士,下意識掐手一算,卻隻算出個空空如也,身為既得利益者,他們最懼的就是天道,最怕的就是天雷。
甚至,就連渡劫期的大能也被驚動了。
他們眼皮跳動了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垂死掙紮罷了。”
“是也,不需放在心上。”
浩瀚如淵海的神識悄然碰撞在一起,又極快分開。
最終他們也沒有睜開顫動的眼簾,繼續投入漫長的修行中,這點微末的天雷氣息,暫還入不得他們法眼。
紫薇墟,掩星閣。
長庚聖尊負手立在雲窗旁,指尖顫動換鬥移星,推演起那抹雷息出現的地方,身為天算,他比所有人都要更早感應到那抹氣息的存在。
世間萬物誕生於天。
天是無法進行推演的,但卻有根在潰散邊緣徘徊,又莫名頑固的“線”牽引著他,在迷霧中穿行。
終於,他看到了。
看到了雷霆彙聚之所。
看到了黑雲密布之地。
看到了在世間最純粹強大的雷海中活蹦亂跳,卻安然無事的生猛身影,看到她笑得無比邪門,又無比對稱的小臉。
長庚聖尊:“……”
終於明白了那根“線”是什麼。
原是和小麻煩的師徒之緣,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天輔星詐騙了,如此煩厭麻煩的自己,怎地就和這個小麻煩有濃厚的師徒緣?
一時間。
他心中升起許多紛雜的思緒。
心神失守本能占據上風,長庚聖尊下意識撥弄星辰攪亂了天機,徹底掃清了尾巴,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這是,已經習慣幫著收拾爛攤子了??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複雜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長庚聖尊很快就想開了,自己座下的徒弟,就算做出再如何荒謬絕倫的事,也隻能由自己清理門戶。
容不得旁人插手!
定定神,長庚聖尊眸中星芒閃動,全神貫注推演雷劫顯世的緣由,有那根“線”作為基點,並沒有費太大功夫就找到了原因。
“竟然是第四片。”
怪不得……
征風召雨陣法的存在,致使當時的靈氣濃度暴漲,誤打誤撞引動了深藏在隱秘之處的它。
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壞,事已至此,無論未來如何,她現在過早接觸這些,隻會帶來無窮無儘的禍患。
長庚聖尊目光變得悠遠,穿透空間與時間。
他沉聲告誡起:“安分些,儘早離開此處。”
“莫要總是出去亂跑,尤其是到這種荒僻的深山大澤。”
收到傳音的辛夷:“???”
她一腦門的霧水。
發生了什麼?
自己最近已經很安分了啊。
沒有搞事情也沒有被事情搞,莫非男修也存在更年期?!
沒頭沒尾收到句含有訓誡意味的話,辛夷小臉一垮,雀躍像林間撒歡小赤鹿的步伐,也不複方才那般歡快了。
此次的布陣。
過程略操蛋,結局還算不錯。
在飽含靈氣的甘霖澆灌下,原本灰撲撲大地,已經多出星星點點的綠色。
選擇性忽略掉前麵降下的雷“雨”,辛夷朝直播間得瑟起,“翻車?哪裡翻車了?滋潤大地的甘霖這不就降下來了!”
隻要有一隻輪胎還挨著地,就不算翻車。
見她小尾巴快要翹上天了,直播間部分比較能騷會道的聯邦觀眾,紛紛拿出看家本領:
“周萍更愛繁漪還是四鳳?”〈聯邦〉
“包子手榴彈。”〈聯邦〉
“男主和女二有私生子,還他爹的生了三胎!”〈聯邦〉
“???”〈帝國〉
“我為什麼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盧戎〉
“手撕包菜(劃掉)小鬼子。”〈聯邦〉
“子彈拐彎,手榴彈炸飛機。”〈聯邦〉
“這個我知道,我聽懂了,小鬼子是在說我們!”〈櫻島〉
“男主在女主頭上種青青大草原,多次嫖|娼被抓,手動戴上痛苦麵具。”〈聯邦〉
“無意中看過□□藏手榴彈的,現在想想都蛋疼。”〈聯邦〉
“娛樂方式再如何匱乏,也沒必要一遍又一遍重播這些可以入駐博物館的老古董影視劇吧。”〈聯邦〉
“附議,這些確定是為豐富我們的精神世界?”〈聯邦〉
直播間光屏的彈幕中沒出現一個“雷”字,卻又滿屏都寫滿了雷,辛夷輕哼一聲,反手最小化了直播間光屏,丟到身後方角落裡。
隻要她沒就看到,那四舍五入就相當於不存在!
靈氣對植物有極強的催化作用。
距離那場甘霖徹底停歇,不過半個鐘頭,就有拇指長的小嫩芽破開濕潤的土層,舒展開綠生生的葉片。
辛夷踩著辰月披帛,迎風飛起。
圍繞著這片重現生機的大地,低空盤旋一圈。
查缺補漏,找找看有沒有遺漏的沒能受到甘霖滋養的土地。
在飛掠過赤地的交界線時,遠遠的,辛夷在赤地邊緣發現了幾具橫七豎八,或趴或躺在泥濘地麵上的屍體。
他們頂著的搖滾風爆炸頭,裹著寬大泥濘的黑袍。
裸露在外的皮膚也黑黝黝的。
乍一看,還以為是群穿越而來的時尚弄潮兒。
辛夷操縱著辰月披帛,從天而降靠近了些,在屍身上發現許多枝枝蔓蔓閃電似的紋路,顯而易見,他們是死在先前的雷海中。
從這身黑袍法衣,不難看出這些人是修仙者。
她迷茫歪歪腦袋,“如此脆弱嗎?”
身為修士,居然會死在小小雷電中,邪了門!
先前處在雷暴中心,辛夷也和雷蛇進行了數次親密接觸,隻感覺一陣酥酥麻麻的,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這些人死的蹊蹺。
還有師尊的傳音也是莫名其妙的緊,以及先前的陣法和雷海……
短短小半日的功夫,發生了太多摸不著頭腦的事,她滿腹疑團,腦袋瓜裡快讓問號塞滿了,隻隱隱發覺到此地或許大有問題。
陷入沉思的辛夷並沒有發現。
一具偏著頭顱,側躺在泥濘地麵上的“焦屍”眉心顫動了瞬。
感應到支離破碎的丹田裡,布滿裂紋在逐漸消散的元嬰,龐瑞隱藏在泥濘兜帽下的太陽穴“突突”亂跳,切齒腐心,心如刀絞。
也不知隱藏在雨水裡的,究竟是什麼雷電。
威力竟如此恐怖,他一個元嬰期竟讓這小小雷電毀去了半生修為,丹田殘損根基儘毀,徹底無緣踏上成仙路!
是誰在暗算自己?
究竟是誰?!下手如此陰險毒辣!!
修為沒了。
費儘心機謀劃數年的成果,也付之一炬。
重重打擊下,龐瑞額間青筋暴起,裂眥嚼齒,怨入骨髓。
感知到在頭頂上空盤旋,飄忽不定的小小金丹,他恨到磨牙吮血,無論幕後黑手是誰,都絕對和這個從赤地深處出來的金丹女修脫不開關係。
他一動不動蟄伏在泥滑地麵上,心中閃過種種暴虐的念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隻要靠近些,隻要再近些……
解決她,易如翻掌。
濕淋淋的兜帽下,龐瑞焦黑色的嘴角悄然上揚,流露出森然冷笑,就在這時,他耳邊忽地響起聲脆生生的輕喝——
“怒海濤濤!”
龐瑞:“???”
什麼怒海濤濤。
心臟驚顫,莫名產生種心驚肉跳之感。
他猛然睜開布滿紅血色的猙獰雙目,已近在眉睫的無邊血海,累累白骨,瞬間淹沒了充斥驚駭的渾濁瞳孔。
太近了。
那些隱藏在血海幻象中的恐怖劍招,距離實在太近了,連給出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瞬息。
半死不活的龐瑞,變成了死不瞑目的龐瑞。
半空,順手補了一刀的辛夷收起魔氣滔天的雙劍,掃過已經淪為了飛灰的焦屍,她哼著小曲飛身而下,撿起掉落在地麵上的空間手鐲。
抹去前任主人的神識印記。
她一邊翻看著空間手鐲,一邊邁著輕鬆的步伐離開,從始至終都沒發現,有個心懷不軌的半殘元嬰,因為她補刀的優良習慣,死不瞑目。
空間手鐲裡,有不少關於黑袍人身份的東西。
確定他們就是造成赤地千裡的罪魁禍首,辛夷終於徹底放下了心。
師尊告誡要早些離開這。
儘管不清楚原因,乖徒徒還是選擇聽師尊的話,幫人幫到底,臨走前她特意為小女孩他們留了充足的食物、水、傷藥,以及部分金銀。
得知那位年邁老嫗識文斷字後。
又留了份基礎修仙功法,交給了小女孩。
對上她含有不舍焦急的目光,辛夷抬手摸摸女孩細軟稀疏的發頂,“等你成為修仙者,或許我們還會見麵。”
小女孩目光懵懂,“水神娘娘!”
“未來見。”辛夷目光柔和,絲絲縷縷的雲氣在足下凝聚,衣帶飄飄,她騰空飛離了這片重新煥發出生機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