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鬼還剩下半條命,拖動殘軀一寸寸爬回到濃霧深處,片息,鬼氣森森的翻騰灰霧中有窸窣說話聲傳出,有男有女,或喜或怒:
“這個太凶,換下一位。”
“那些劍修好可怕,會殺死我們的。”
“和尚怎麼樣?”
“嘻嘻嘻,那個漂漂亮亮的簪花小和尚,很是慈悲的模樣。”
“可以一試。”
“就他了……”
談論聲逐漸消失。
翻滾不休的濃霧中,一個身姿娉婷嫋娜的紅衣女子赤著腳從中走出,踩踏著深沉的夜色,她扣響了無塵房門。
“嘎吱”
無塵打開門扉,英英玉立。
紅衣女子蜷縮在門前,抖抖瑟瑟地抬手抱上他的小腿,仰起尖尖的小臉,赤唇白膚,媚態橫生,“夜晚寒涼,奴家可以進大師屋中避避寒嗎?”
無塵麵上無波無瀾,“阿彌陀佛,女施主請進。”
話罷。
他便扭頭回了房間,執筆伏案寫起未儘的經文。
見這和尚似是個正人君子,紅衣女子稍稍收斂了渾身橫生的媚態,闔起房門後,她主動上前紅袖添香幫著研墨。
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無塵身上。
流連稍許,目光下移落在他筆下有些發黃的紙張上,她嬌柔誇讚道:“大師的字寫得真好。”
無塵:“你不識得上麵的內容?”
紅衣女子目露憂傷,“奴家幼時調皮不太好學,後來幡然悔悟,又沒機會學了。”
無塵執筆蘸取墨水,“你是怎麼死的。”
紅衣女子驚呼一聲,“大師發現了嗎?!”
無塵:“不然呢,我雙眼無疾。”
紅衣女子:“……”
假裝沒有聽到後半句話。
她泫然欲泣地訴說起,“我本是古刹附近的富家小姐,後外出遊玩遇到山賊不幸橫死,屍身讓那賊人埋在了顆年老成精,作惡多端的菩提樹下——”
說到最關鍵的地方,戛然而止。
她以袖遮麵暗自垂淚,等著這大和尚詢問後來發生了什麼。
他卻不按常理出牌,全神貫注地謄寫起經文。
見此,紅衣女子隻好再次挑起話頭,滿目的擔憂,“大師是個難得的善心人,和奴家以往遇到的男子都不一樣,還是早先離開這片古刹吧。”
說著話。
她麵帶懼色地望了眼窗外夜色中,模樣猙獰的菩提樹。
謄寫的經文已到尾端,無塵終於抬首理會一旁的紅衣女鬼,“你半夜過來尋我,究竟所為何事?”
發現這個大和尚不太按常理出牌。
紅衣女鬼沒敢拖泥帶水,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我見大師法力高強,又有顆菩薩心腸,說不定會有對付外麵妖樹的法子。”
“我等兄弟姐妹受那妖樹驅使作惡,無法反抗,每日苦不堪言。”
“求大師斬殺那妖樹,助我等從這無邊苦海解脫!”
謄寫完最後一句經文,無塵收筆,“阿彌陀佛,既然女施主如此懇切的請求了,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謝過大師慈悲!”
紅衣女鬼欣喜若狂,盈盈一拜。
無塵翹起兩根手指,夾起寫滿經文的紙張。
指尖靈氣閃爍,他反手將紙張甩飛出去,不偏不倚剛好糊在女鬼臉上,耀目佛光組成的經文從紙張浮現,彙入她的體內。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猛烈。
連鬼生最後一聲哀嚎都沒能發出,紅衣女鬼便煙消雲散,如她所請求的那般徹底得到了解脫。
無塵:“但凡你識得一兩個字。”
就會發現筆下謄寫的正是專門對付鬼怪的經文。
又取出新的空白紙張,他側眸望向闔起的門扉,“爾等,也想為我研墨?”
門外豔鬼們:“!!!”
沒想到這和尚長得人模人樣,下手卻這般很辣,他們嚇得膽驚心顫逃竄回迷霧中。
出師不利,接連兩位一個半死不活,一個魂飛魄散,不少豔鬼藏匿在迷霧中瑟瑟發抖,生了退卻之心。
“這群人太難對付,要不算了?”
“是啊,蠱媚之術最強的紅娘都失了手。”
“我等又哪是他們的對手。”
“不能放棄,自從這座古刹徹底荒廢後,千百裡內了無人煙,放棄這次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會死在他們手裡的。”
“這些長得人模人樣的都這般凶……我看有座院子裡住著幾個模樣凶惡的,說不定他們才是善心人。”
“我們確實不該以貌取人。”
“那這次誰去?”
嘴上這麼說,但誰心中都沒底。
人死了還能成鬼,鬼死了就徹底魂飛魄散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了,豔鬼們絞儘腦汁相互推脫,都不太甘願前去。
最終兩個實力最弱的,被強逼著去了那片小院。
剩餘的豔鬼躲藏在翻湧迷霧中,暗中觀察,隻見派出的兩隻豔鬼抖抖瑟瑟走到門前,抬手正要扣門,下一瞬——
滔天魔氣從房間猛然爆發出。
兩隻豔鬼尖嚎一聲,便被暴虐的魔氣徹底撕成了碎片。
剩餘豔鬼們:“!!!”
恐怖如斯。
一座小小的荒廢古刹,怎地來的都是些如此可怕的殺神?!
豔鬼們嚇破了膽,徹底歇了火。
辛夷他們度過了一個平靜的夜晚。
翌日清晨,她準點打開直播間,準備在古刹內逛逛,師兄師姐以及那些跟蹤的魔修都在古刹內,不好一個人去,她便拉上手頭無事的曲流雲作陪。
這是座曆史悠久的古刹。
院牆樓閣上,新新舊舊有過不少翻新的痕跡。
穿梭在雜草叢生的幽靜古道上,辛夷兩人前後腳路過一處飛翹的屋簷下,發現根歪歪斜斜的廊柱上,鏤刻有不少上古文字。
是天道未曾崩毀前,太古界修士所使用的文字。
“看來這座古刹的曆史,遠比我們以為的要久遠,估計曾經也是一方大勢力。”辛夷取出攝像機,拍攝下廊柱上的古老文字。
曲流雲:“你對這些感興趣?”
辛夷:“是啊,確實挺感興趣的。”
她想知道自己體內的規則碎片,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師尊又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言,就算是天爻聖宮的藏書秘館內,有關規則碎片的記載也是少之又少,她隻隱約查到,規則碎片的出現同萬萬年前的上古時期有關。
曲流雲暗暗記下了辛夷喜好,決定回仙域後就安排人幫忙搜尋,這次若非她從中相助,他們肯定都要吃上一番苦頭。
這個恩情嘴上未曾提過,他一直記在心裡。
指尖拂過布滿裂隙的牆壁,辛夷莫名覺得這些紋路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到是在哪看到的。
擦去指尖沾染到的灰塵,她暗暗記下這些紋路,抬腿穿過布滿蛛網和灰塵的木質穿廊,行至一處大殿前。
在一側灰撲撲的玉階旁,發現隻歪歪斜斜的高大石碑,在無數年的風吹雨打下,上麵許多鏤刻的碑文已經模糊,隻隱約能看清一小部分。
上麵記載的是這座古刹的曆史。
並非真的曆史,而是帶有一點傳說性質的,因為留下這隻碑文的人,也不確定他書寫下的內容究竟幾分真幾分假,便乾脆將它當成了一個故事。
碑文上講述的,是這座古刹和那顆老菩提。
大片碑文都已模糊不清,隻能依稀看明白一兩句,說是在上古時期古刹和菩提樹就已經存在,互相依偎了萬萬哉之久。
後來古刹沒落。
廟中和尚死的死,走的走。
古刹隻是一片建築物,沒有了人力的維護很快就破落下去,菩提樹也跟著逐漸破敝的古刹,一同凋敗。
“這個故事……”
曲流雲啞然失笑。
倘若真有樹木能活到萬萬載,那已經不是樹而是妖神,怕是早就飛升到了仙界,怎麼可能半死不活的留存在這人世間。
辛夷目光落在碑文最下方。
上麵提到古刹內有藏經閣,她稍稍起了些興趣,這座古刹上鏤刻有不少上古文字,藏經閣內說不定也留存有相關內容。
又到了每日練劍的時間。
曲流雲不再陪同,和辛夷打了聲招呼便一個人離開了。
抱著懷中三尺青鋒,他穿行在一座座樓台殿閣前,途徑一處偏僻的院落。
忽被兩個人攔住了前路。
握著靈劍的手緊了緊,想到他們二人同辛夷的關係,曲流雲當即就演了起來,像是見公婆的新媳婦兒,羞羞答答喊了句:“師兄師姐好。”
第一次做棒打鴛鴦這活計,青鷺總感覺自己像是個惡毒丈母娘。
她不太自在地清清嗓子,委婉暗示起:“你和我師妹之間身份差距太大,沒有長輩祝福的感情,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段未白倒是挺適應惡毒老丈人這個角色,取出一隻儲物袋丟進麵前“野鴛鴦”懷中,他高高在上道:“給你十萬中品靈石,離我女兒……不對,是離我小師妹遠點。”
“否則,就彆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