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時間,晚上七點。
初入夜。
昏天黑地的夜色中,淅淅颯颯的風聲裡,穿著黑藍製服的四男四女堵在秦宅緊閉的大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陪安保人員閒扯。
他們右耳上戴著相同款式的耳機。
辛衍留守在相關部,遠程指導調查小隊成員行動。
先前數年間,相關部一共派出過十三次調查小隊深入秦家老宅,皆是無功而返。
調查小隊成員能夠隱約感覺到秦宅的異常。
尤其是靠近秦老爺子生前居住的那棟主樓時,部分敏感度較高的成員會產生生理性的恐懼與不適,但無論是肉眼還是各種高科技探測儀器,都找不到異常的源頭。
這一次。
相關部下定決心,要找到秦宅裡的異常並消滅它,為此不惜派了四男四女八位築基組成調查小隊,深入秦宅。
築基期修士的靈力儲備,能夠支撐長時間打開天眼。
肉眼和儀器找不到的源頭。
天眼,或許可以。
辛衍才是那個最適合帶隊的對象,奈何他與辛夷較為特殊的關係,上麵認為需要避嫌,就派了和他前後腳進階築基的副部長李佑帶隊。
過去了這麼多年,李佑已經順利從一個情商發育不太健全的青蔥學生,成長為位八麵玲瓏的圓滑大叔。
耐心十足和安保人員攀扯著,對於他的左顧而言他,也不氣惱。
慢慢磨唄,左右他們調查小隊有的是時間。
在小隊的一個老煙槍,躲著人蹲在路邊掐滅了第五根香煙時,厚重鐵門後的庭院終於有了動靜。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靠近,旋即便是“哐當”一聲,嚴絲合縫緊闔起的青銅色厚重院門,從內部緩緩打開。
寒涼的徐徐晚風,卷動落葉吹拂進院內。
掀起了黑雲般層層疊疊的黑紗,全身包裹在鬥篷和細膩黑紗下,隻露出一雙幽深雙眸的女子,脊背挺得筆直,靜靜站在門內。
李佑扶扶右耳內的耳機,好奇的目光落在這位三小姐包裹嚴嚴實實的麵龐上。
想當年他搓出小火球,選擇把自己上交國家後,脫口而出的一句“你妹妹長得真抽象”,被辛衍那個小心眼折騰了許久。
辛夷讓開半步,“請進吧。”
她的聲音甜潤輕悠,並不含任何滄桑。
這可不是位老去的人能夠擁有的聲線,調查小隊成員互相交換了眼神,這位三小姐的修為怕是也不簡單。
這也正常,畢竟這位和秦部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哥哥天賦卓然,是聯邦乃至藍星第一位築基,妹妹的修煉天賦和哥哥同樣出色的幾率極大。
就是不知,這位三小姐具體是什麼修為。
在辛夷帶領下,調查小隊成員踏著夜色走進古樸雅致的宅院內。
院中被黑暗籠罩著。
鬱蔥花木簇擁著的小徑上,隻在相隔十幾步遠的地方,亮著盞光線昏黃的低矮路燈。
黑紗包裹的辛夷漫步在黑暗中,身影若隱若現。
紀觀心驚膽顫的環顧著周圍,總感覺黑暗中隱藏著無數雙眼睛在直勾勾盯著自己。
他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大肌,心裡實在懼得慌,邁著小碎步加快步伐,揪起了前麵副部長的衣擺。
李佑:“……”
他扭頭瞄了眼身後方。
長得跟隻熊二似的,腿比自己的腰都粗,卻怕黑又怕鬼的高壯漢子,無奈扶額。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批深入秦宅的調查小隊
想來這位三小姐應該知曉他們的目的,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徑上,李佑簡單寒暄幾句,就開門見山道:“三小姐,我們需要去秦老爺子生前居住的那棟大樓看看。”
“那裡畢竟曾是我爺爺的住處。”
辛夷邁出的步子停頓了下,沒有回頭,“裡麵放著許多他的私人用品,一直沒有挪動,你們想進入需要獲得我爺爺的允許。”
聽到這話。
躡手躡腳跟在李佑身後的紀觀嚇得不輕,他扭頭望望周圍濃黑的夜色,害怕地抱緊自己,脫口而出——
“姑奶奶誒,我們就是想去樓裡看看,沒必要下去爭取秦老先生的意見吧!”
“沒禮貌。”辛夷扭頭橫了他一眼,“喊什麼姑奶奶,我是你爹!”
其他調查小隊成員們訕笑著堵住了紀觀的嘴。
將他拖拽到了一旁。
李佑幫著道歉解圍,“三小姐莫要生氣,他這人膽子小人又衝動,回去後我們辛部會好好教育他的。”
辛夷輕哼一聲。
不再多說什麼,領著他們朝一條岔路走去。
她說的征求爺爺意見,並非是在開玩笑,不過也不需要他們躺板板下去一趟。
踩過一層層光滑青石鋪就的階梯,走到兩扇緊閉的房門前。
等候多時的傭人低聲和辛夷打了招呼,似是怕驚到什麼,小心翼翼地“哢噠”打開鎖,推開了緊閉起的門扉。
房屋裡的燈是滅著的。
隻燃著許多陰森森的白燭,一張黑白遺像放置在供台正上方,在明明滅滅的暗淡燭光中,相框中死去多年的老人嘴角含笑,直勾勾望向門外。
紀觀快要嚇哭了。
心驚膽戰地跟在隊友身後,跨過門檻走進房間。
他也不想當個拖後腿的豬隊友,但今天這環境太克他了,他平日可是相關部出了名的傻大膽,唯獨有一個致命弱點——
怕鬼。
以及怕鬼延伸出的另一個弱點,怕黑。
除了祭奠亡者的香燭,房屋中還燃著熏香,李佑隻是淺淺嗅到了些,便感覺到一陣神清氣爽,身軀上的一些乏意也儘數消散了去。
他目光右移,落在供桌旁模樣古樸的香爐上,嫋嫋青煙從香爐上方升起,這裡麵燃著的薰香明顯不是凡物。
秦家確實問題很大。
怪不得相關部態度如此慎重。
無論秦老爺子,還是這位三小姐明顯都知曉些什麼,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隱瞞,更古怪的是,對於相關部派出調查小隊深入秦宅之事,這位三小姐又從未真的阻攔過。
怪哉。
“哐當”
忽地,他們身後的房門讓重重闔起。
調查小隊成員驀然回首,三小姐模模糊糊的嗓音,隔著厚實門板從外傳來:
“等你們和爺爺商量好,再出來吧,——把門鎖了。”
“是,三小姐。”
傭人們低聲應道。
而後便是“哢噠”一聲清脆的機括轉動聲,房門再次落鎖。
調查小隊成員並沒有慌張,這房門看著厚重,想要破門而出於他們這群築基修士而言,卻非什麼難事。
“要怎麼和秦老先生商量?”
“招魂?”
“打攪亡者安息,不太好吧。”
“對呀,都過去了這麼多年,說不定秦老先生已經投胎轉世了,再者說我們又沒專業學過這些,萬一招錯了人那多尷尬?”
“三小姐這不是在故意為難我們嗎。”
“要不走走後門,拜托部長找三小姐說說好話?”
“……”
聽著下屬們的交頭接耳。
見桌案上放置有一整盒線香,李佑取出三支,“先給老先生上柱香吧。”
搓出小火球點燃了手中的三支香,他走到遺照前,恭恭敬敬三鞠躬後,把線香插在了相框前的香爐中。
紀觀心裡麵害怕的緊。
麵色青白的躲在最後麵,等前麵隊員都上完了香,他才在李佑的催促聲中,磨磨蹭蹭舉著三支香走到遺像前。
深深勾下腦袋。
三鞠躬後,他直起腰就要將手中三支香插進香爐中,顫顫巍巍抬頭卻對上雙陰森森的眼睛。
“臥槽!!”
紀觀嚇得一蹦三尺高。
他記得清清楚楚,相框中的秦老先生模樣挺慈祥和藹的,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猙獰駭人。
李佑讓他這動靜嚇了一跳,“怎麼了?”
紀觀緊抱起腦袋半蹲下,瑟瑟發抖地背對著供台,“老先生在瞪我!!”
“瞪你?”
小隊成員齊刷刷扭頭望向供台上,看著黑白遺照上笑容和藹可親的老爺子,覺得紀觀是受驚過度嚇出幻覺了。
經過方才的遭遇。
無論是不是幻覺,紀觀都徹底不敢靠近供桌了。
他環顧著黑黢黢的空曠房間,又仰頭望望頭頂上方的仿古四方形吊燈,人們恐懼黑暗是來源於未知,他舉起一盞燭台走到牆邊摸索起。
想要找到吊燈的開關。
這個房間很大。
紀觀摸索的入了神,漸漸地就走出了大片燭火籠罩著的區域,深入進黑暗中。
燭台上“劈啪”作響的豆大火苗俞來俞小。
燭光籠罩著的範圍也越來越窄,他指尖貼著冰冷牆壁,摸索著探出了燭火籠罩的範圍,指尖粗略在牆壁上劃拉了幾下,指腹忽而蹭到塊冷冰冰的凸起。
紀觀下意識細細摸索起牆上那塊凸起。
確定了它的大致形狀後,他登時如墜冰窟,陰嗖嗖的寒氣從腳底板直竄進五臟六腑,渾身的每個毛孔都冒著冷氣兒。
根根分明,冰冷僵硬!
分明是死人的手掌!!
紀觀無比肯定這次絕對不是幻覺,他猛然縮回手,腦中那根緊繃起的弦徹底崩斷。
“啊啊啊啊啊——”
他甩飛手中的燭台。
一邊放聲尖叫,一邊上躥下跳的衝回到供桌旁,直奔向最有安全感的副部長,在李佑驚恐的目光中,紀觀奮身一躍撲了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講述。
以及擲地有聲,絕非幻覺的保證。
其他調查小隊成員終於正式起這個問題,莫非這間房屋裡真的……有鬼?!
李佑抬手掐訣以手作劍,舉起靈光閃動劍指從眼前劃過,打開了天眼,入目所及,一張青白色的蒼老麵孔正緊緊貼在自己臉上,甚至能感知到老人冰冷冷的喘息。
這畫麵著實太過刺激。
他嚇得整個人都快炸了,“臥槽!!”
“現在的小後生,真沒禮貌。”秦老爺子提起手中拐杖重重敲擊著腳下地板,中氣十足地抱怨起。
那個黑熊似的傻大個。
衝才幾百個月大的乖孫女喊姑奶奶,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