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滿腹牢騷,追星逐月回到了書院,一個人躲在洞府,齜牙咧嘴地塗抹起傷藥。
長庚聖尊錘他時確實隻用了劍柄,卻留了一些“小禮物”紮根在他體內,就算隻是皮肉傷,也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養回來。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文始院長捏著藥瓶,一瘸一拐地在洞府中踱著步,實在咽不下肚子裡的這口氣,召見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細作頭目。
收到上頭傳下的消息。
以為是自己偷摸閉關,導致這些年在天爻聖宮境內的布置功虧一簣的事情,已經被上麵知曉。
細作頭目皺著張苦瓜臉。
背上請罪的荊條,匆匆跨越仙魔兩域。
太古界之廣,對於可以維持長時間縮地成寸的大乘期修士而言,算不上什麼。
隻花費了小半日時間,細作頭目便風塵仆仆趕回到文始書院,因為是秘密召回,他沒有聯係書院內的任何友人,狗狗祟祟朝院長的洞府奔去。
路上。
他發現有些奇怪。
通往宗主洞府的必經之路上,因為風光旖旎,無論白日還是黑夜一直都有弟子出沒,今日竟變得空蕩蕩的。
好似特意清理過一般。
他頂著一腦門問號,一溜煙躥入了院長洞府。
“嘎吱——”
細作頭目推門而入,瞧見洞府內,頂著張大小臉兒,還一瘸一拐的院長正在直勾勾盯著自己,他懵了,“姐夫,您這是?”
院長揮袖坐到身後的高頭座椅上。
他和藹可親地朝小舅子招招手,輕聲細語道:“近一些,到吾這邊來。”
感覺院長變得怪怪的。
細作頭目背著荊條,猶猶豫豫地靠近。
院長麵上的笑容越發深了,“對對,再近一些。”
對上他慈和的笑容,他卻隻覺得頭皮發麻,“姐夫我知道錯了,日後我再也不偷偷摸摸躲懶閉關了,求您饒了我這一次吧!”
“哦沒關係,快快過來。”
院長沒有追究什麼。
隻是嘴角的笑容,越發和藹可親起。
細作頭目膽戰心驚地走到院長麵前,前腳剛落下,後腳——
密密麻麻的拳頭,迎麵飛來。
院長的每一拳,都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臉頰上,拳拳到肉,狠狠暴揍了一頓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舅子。
隻能說現世報來得很及時。
細作頭目“嗷嗷”叫的,比辛夷當初還要淒慘。
漸漸地。
漫天繁星變得稀疏。
直至天邊曙光初綻,沉睡一晚的邊鄙小城再次熱鬨起來。
路上的行人漸多。
長街兩側鋪子的叫賣聲,越發響亮。
見天亮了,金玉傀儡推著四個輪椅走出房間,每架輪椅上都坐著一個,或手臂、或腿部打著石膏的人。
師兄妹四人擺著同款生無可戀臉。
曬著太陽。
他們受的傷算不上重,但也不輕,沒個十天半個月休想完全恢複,便隻能就近尋了一座城池,買下片院落,暫時留在此地休養。
院門大敞著。
時不時有附近的鄰居從門前走過。
他們好奇站在院門口,朝輪椅上的四人指指點點起。
“這是什麼打扮?”
“好奇怪呀。”
“看樣子是受傷了。”
“他們坐著的素輿,模樣好生精巧。”
“快都彆說了,人家看過來了……”
在院內四人直勾勾地注視中。
院門口那些人訕笑著,快步離開。
見沒有了外人,辛夷再次摘下臉上的麵巾,對著銀鏡,在腫得高高的麵頰上,哀哀怨怨塗抹著消腫止痛的藥膏。
“天殺的!”
“怎麼能對本君的臉下如此重手!”
“待上麵的傷恢複了,一定要找師尊告狀……”
聽著她車軲轆似地絮絮叨叨。
段未白無奈拿開搭在麵上遮陽的折扇,“隻是一點小傷,過個三五日就能恢複,倒也不必如此怨念深重。”
聽到這話。
辛夷小臉一垮,“要不咱們換換?”
段腿白:“……”
猶豫了兩秒,果斷當了縮頭烏龜。
他寧願下半身癱瘓,也不願自己的臉受傷,就師尊那個陰晴不定的脾性,說不定某日興致來了,探出神識一看。
發現整整齊齊的菜園子裡長歪了一棵。
就隨手把他“薅”了。
逐出師門,扔到外麵自生自滅。
師尊的節操就是沒有節操,對他不能抱有任何的期望:)
塗抹了藥膏後。
萬分焦慮的辛夷,開始憂心忡忡起。
“你們說,萬一師尊忽然找來了怎麼辦?!”
聽到這話,師兄妹三人大驚失色。
辛夷怕這時候見到長庚聖尊,他們也怕,雖說他們的臉無礙,但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傷,身軀變得不再那麼對稱。
青鷺麵露驚慌,“你不要烏鴉嘴!”
段未白也提醒起,“彆在這時候提到師尊,他會感知到的!”
沒有逃過這一劫難的公公貓,頂著辛夷同款一大一小的腮幫子,發出淒厲的嚎叫附和起:“喵嗚!”
無渡瞪了一眼隔壁的二師弟,高速盤著手中的佛珠,“阿彌陀佛,還有你也小點聲,莫要再提他了!!”
有句俗話說得好——
怕什麼來什麼。
他們七嘴八舌地話語剛落,驚魂未定之際。
便聽到一聲疏淡平靜的嗓音,從身後方傳來,“晚了,為師已經到了。”
“!!!”×4
輪椅上的師兄妹四人,僵坐在原地。
下意識屏住呼吸。
不敢動彈。
辛夷忍痛捂住臉頰,心中不斷默念著“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但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
漫天神佛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
一雙溫熱的大手,落在輪椅上。
隻是簡單琢磨了下,便明白要如何使用,長庚聖尊推著輪椅上的小徒兒,折返回房間。
“呼”
留在院中的師兄妹三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他們好奇的扭頭望向闔起的門扉。
一門之隔的屋內。
辛夷猶猶豫豫好一會,才放下捂臉的雙手。
委屈巴巴地仰著小腦袋,看向麵前的長庚聖尊,“師尊尊,如果我的臉歪了,那還是你最愛的徒徒嗎?”
近距離看著她那張大小臉。
長庚聖尊揣起蠢蠢欲動的手,強忍住把另一側腫脹的麵頰摁下去的衝動,不徐不疾地點了點頭,“……是。”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
辛夷卻陷入了沉默,犀利地質疑起,“你剛才停頓了。”
長庚聖尊:“有嗎?”
“有,你就是停頓了!”
她撕心裂肺地質問起,“為什麼要停頓?我再問最後一遍,如果我的臉歪了,那還是你最愛的徒徒嗎??”
這一次。
長庚聖尊回答的果斷且乾脆,“是吧。”
辛夷卻又發現了新的問題,疑神疑鬼起,“後麵那個吧是什麼意思?你是用問號結的尾?是吧?是吧??”
看著作天作地。
一如既往朝氣蓬勃的小徒兒。
長庚聖尊麵色柔和了幾分,沒有再試圖解釋什麼,隻是抬手放在她柔軟的頭頂,輕輕拍了拍,“沒有問號。”
緊閉的房門外。
身殘誌堅,扒門縫偷瞧的師兄妹三人:“……”
看到這莫名透著幾分溫馨的一幕,他們齊刷刷撇撇嘴。
嗬。
果然是個偏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