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名高速。
臨時借來的FC裡寂靜無比,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史浩也一改平時的多話,神經緊繃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緊緊地抓著左上方的把手,固定著自己的身體,隻敢眯眼看著FC在寬闊的路麵穿插急掠著,以一個極其危險的速度朝前飛馳。
幸好在這個時間點,東名高速上的車流並不多,更沒有交警蹲守。
史浩雖然本能地感到恐懼,但始終保持著沉默。
和高橋涼介認識了好幾年的他幾乎比任何人都清楚,對方絕對是位以冷靜理性著稱的天才,並且極有風度和原則。
即使是被譽為群馬、甚至北關東第一的山路飆車手,卻從來不會在有普通車輛行駛的一般路麵上超速疾馳。
除了現在。
史浩無比清楚,即使現在的涼介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但……一定是已經瀕臨極限了吧。
就像是盛夏的極地海麵上岌岌可危的浮冰,在烈日的炙烤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再無法掩蓋底下的洶湧波瀾。
胡思亂想的史浩,並沒有注意到正常情況下要開整整兩個半小時的路程,這次竟然被強行縮短在了兩個小時內。
當透過逐漸變濃的白霧、看到東名高速通往箱根的出口時,史浩才恍然察覺這趟命懸一線的旅途即將結束,破天荒地有了‘得救了’的感覺。
“史浩。”
高橋涼介一邊漠然地操控著FC急速駛出了出口,一邊毫無預兆地開了口:“你不應該跟過來的。”
“彆開玩笑了。”史浩愣了愣,不假思索地反駁:“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瘋狂的狀態……不管是為了我的朋友,還是為了才剛起步的D計劃,我都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高橋涼介的神色依然冰冷,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微微放鬆了由於過度用力握住方向盤而發白的手指,低沉的聲線裡,帶著任誰都能察覺出的明顯顫動。
他微吸了口氣,緩緩說:“如果,拓海在這次出了事故。”
似乎是為了壓抑從胸腔處不斷蔓延開來的極大痛楚,他突兀地頓了頓,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下。
史浩擔憂地看著他:“涼介。”
側麵的輪廓依然俊美,但高橋涼介此時的狀態在史浩眼裡,就像是一樽出現了無數裂紋的琉璃雕像。
高橋涼介沉默了許久,才重新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聲線是前所未有的喑啞:“那將是最讓我後悔終生的災難吧。”
驟然失去了領航他餘生的那束光的話,就算是他,恐怕會徹底喪失前進的氣力吧。
當初當香織學姐自殺前、給他打來那通道彆的電話時,他極力勸阻不成,留下的也隻是愧疚、不解和遺憾。
而不像這次,他清晰地感到了讓心跳極速加快,渾身流淌的血液卻變得冰冷,腦海裡化為一片空白的……極致恐懼。
他比誰都清楚,已經徹底鑽入牛角尖的北條凜變得有多偏執,將責任歸咎於他與自己後,又會對表現得若無其事的他懷有多深的惡意。
為什麼拓海那樣溫柔遲鈍的人,這一次會變得這麼敏銳呢?
在那樣羞澀的親密擁抱後,不惜向他撒著笨拙的謊,也要借走FC。
為了他,獨自去麵對一個就連車技再高的人、也不一定能應付得了的恐怖境地。
墨藍色的眸底黯沉而冰冷,卻透著連史浩都感到不寒而栗的認真:“作為報複,我大概會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暴行吧。”
FC衝下東名高速,朝大觀山飛馳時,位於大觀山半山腰處的回旋車隊隊員,在驚愕地目睹了三部幾乎沒有距離的車子間的高速纏鬥後,忙不迭地拿起了對講機。
“池田先生!我看到了死神的車。但他現在正高速追著一部白色的FC,身後還跟著一台黑色的R-32……”
回旋車隊的隊長池田龍次,實際上在箱根一帶擔任著飆車族中的‘自警團’的職務,對這部為所欲為的暗銀色R-32,當然早就有所耳聞了。
但這位狡猾的死神,顯然不是純粹的瘋子,而是個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得多、隻是偏執地鑽了牛角尖的天才。
池田嘗試著堵截他好幾次,最後都是無功而返。
這次在打聽到死神每到這個時候,都一定會在大觀山上出沒的消息,他就在寺院的工作結束後,立馬趕來了這裡,並且安排了隊員給他通風報信。
“看到了。”
就在半山腰往下一點的緊急停車處等著的池田龍次,果然很快就聽到了尖銳刺耳的胎噪聲飛速逼近。
他顧不得跟對講機那頭的隊員多說,徑直驅車滑至路邊,隨時準備跟上。
然而令他震驚的是,在這麼高速的馳騁下,三台車間的距離竟然短到可以忽略不計,根本沒有他的350Z能插入的空間。
一眨眼的功夫,三道車影就從眼前飛掠而過。
他來不及細想,隻能匆匆忙忙地跟在了最尾的位置。
在這個季節總籠罩著箱根地區的濃霧,被當地人稱為‘白色惡魔’。
在能見度少得可憐的情況,就算是再瘋狂的車手,也不會將速度提到極致的在山上狂飆。
——隻有輕視彆人的性命,也同樣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的那部死神GTR。
“群馬的牌照,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