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天發生過的一切漸漸串連,不需要太多時間,白霜行便隱隱明白了前因後果。
與此同時,猝不及防地,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她看一眼來電顯示人,有點兒意外。
居然是徐清川,那個在【惡鬼將映】裡遇到的隊友,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在A大讀軟件工程。
季風臨也是。
“抱歉。”
咖啡廳中央坐著不少人,白霜行衝沈嬋和江綿晃晃手機,指了指不遠處安靜無人的貨架台:“我去那邊接一下電話。”
沈嬋點頭,對她比出一個OK的手勢。
這間咖啡廳麵積不小,角落裡擺放著一排排富有文藝氣息的木架,架子上是不同品牌的罐裝咖啡,以及幾盆綠油油的植物盆栽。
白霜行仰頭逐一看去,拇指劃過手機屏幕,接通來電。
電話另一頭,是徐清川熟悉的嗓音:“白霜行嗎?”
“嗯。怎麼了?”
“我最近遇到一件怪事!”
徐清川語氣很急:“真的很奇怪,可能和我們上一次進入的白夜有關——你還記得江逾嗎?”
白霜行心口跳了跳:“嗯。”
“我跟你說過,【惡鬼將映】是我的第二場白夜。”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徐清川努力組織語句:“第一次進入白夜,我是和宿舍的幾個同學一起。在那場白夜挑戰裡,我全程劃水,被另一個室友全程帶飛。”
白霜行沒插嘴,耐心聽。
“那個室友……怎麼說呢,非常聰明,但性格陰沉沉的,從來不和我們交流。”
他深深吸了口氣:“沒想到,等我從【惡鬼將映】出來以後,他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性格溫溫和和,還成了我最鐵的哥們——我問身邊其他人,他們都說,他一直是現在這樣。”
白霜行抿了抿唇。
在她心中,已然浮起一個人的名字。
“我當時懵了,百思不得其解,後來仔細想想,總覺得他和【惡鬼將映】裡的江逾長得很像。”
徐清川說:“其實第一次見到江逾,我就想到了他,但兩個人的名字完全不同……於是我沒往下多思考。”
他說到這裡,語氣漸漸凝重,把音量壓低:“不久前,我給他發了條信息,問他認不認識江逾——你猜他說什麼?”
白霜行沉默一刹,輕聲開口:“江逾是他的曾用名。”
電話另一頭的徐清川明顯呆了一下。
“對!就是這樣!”
他有些激動,語速更快:“你說,會不會是白夜裡的劇情被改變,從而影響了過去的曆史?隻有你、我和文楚楚三個身處白夜之中,所以記憶沒發生變化。”
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白霜行低低“嗯”了一聲,逐漸拚湊出完整的來龍去脈。
在原本的故事線裡,江逾,也就是季風臨,親眼目睹了妹妹死亡後的場景,一夜之間,家裡隻剩下他和賭鬼父親。
惡人沒有得到惡報,而等待著男孩的,隻會是日複一日的折磨與打罵。
後來他或許離家出走,又或許被他人收養,改名換姓上了大學,由於童年時期的遭遇,性格冷淡、生人勿近。
直到白夜降臨。
在那場白夜裡,由於白霜行使用了技能【神鬼之家】,他最終見到妹妹江綿,並與她看了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生出重逢的希望。
與此同時,賭鬼父親遇上江綿化作的厲鬼,和百裡一樣,當夜暴斃。
這是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從那之後,季風臨離開百家街、前往福利院生活,林林總總的這些轉折,讓他的未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再然後……
白霜行想起美術社學姐發來的信息。
有個姓“季”的學弟加入了美術社團,沒怎麼和她搭過話,隻在每次社團活動時,默默坐在她身後不遠處。
從小到大,季風臨一直都記得——
記得數年之後的白霜行,記得那兩次光怪陸離的白夜,也記得在興華一中,朝陽出現時,有關“兩年後再一次相見”的約定。
但對於白霜行而言,自己進入白夜還沒過兩三天。
在此之前,她不可能認出他。
原來是這樣。
所以……其實她根本不需要費儘心思去尋找季風臨。
在更早一些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主動來到她身邊。
不自覺地,白霜行很輕很輕笑了一下。
“白夜的確能改變某些人的記憶,你不用太擔心。”
她拿著手機,對另一頭的徐清川說:“改天我們見個麵,仔細討論討論這件事情,怎麼樣?”
徐清川求之不得:“當然沒問題!”
“順便問問。”
白霜行心情莫名不錯,微微仰頭,看向木架上的排排罐裝咖啡:“你的那位室友,他現在——”
她說得不緊不慢,隨著視線一晃,聲音卻忽地頓住。
現在是日光和煦的下午,咖啡廳裡明朗亮堂,哪怕在這片寂靜無人的角落,也四處彌散著陽光。
然而此時此刻,在她身後,倏然有抹漆黑的影子無聲罩下。
有人站在她身後,腳步輕得讓人難以聽見,身上散出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他很高。
修長的倒影將她渾然籠罩,緊隨其後,白霜行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這種咖啡味道很苦。”
那人開口,拿起她正看著的罐裝咖啡,嗓音溫和,比高中時候更加低沉悅耳:“陳妙佳說,你們或許在這裡。”
意識有了片刻的恍惚,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白霜行側身抬頭。
日光灑落窗台,在木製貨架上,留下淌動著的細碎光斑。
入目是一張熟悉的臉,比起兩年前,他的個頭更高,麵部輪廓也更流暢硬朗。
柳葉眼,高鼻梁,薄嘴唇,發絲柔軟漆黑,乖巧搭在額頭。
與白霜行四目相對的瞬間,季風臨眨眨眼,彎起唇邊。
“好久不見。”
他的雙眼勾出小小的弧,喉結倏動,把最後兩個字咬得格外清晰:“白霜行……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