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四溢,就在距離她不到兩米的灌木叢邊,探出一顆灰白色頭顱。
緊接著,是它半透明的身軀。
這隻鬼魂了無生機、雙目無神,頭頂像是被狠狠撕咬過,破開一個顯眼大洞,露出血肉模糊的內裡。
凝神看去,它的手臂、胸口與大腿上,也處處布滿了撕裂的血痕,慘不忍睹。
而在它身後,是眾多與它如出一轍、麵如死灰的人影。
惡鬼彙聚,帶來的壓迫感難以言喻。
周圍溫度降至最低,白霜行挪動腳步,找了棵大樹藏好身體。
她找到了陳聲。
被鬼魂們麵無表情地團團圍住,對於任何一個普通孩子來說,都是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
男孩渾身無力,狼狽跌坐在地,感受到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嚎啕大哭。
白霜行點開白夜的商城界麵。
她沒有驅鬼的辦法,要想在這種情況下救出陳聲,隻能依靠驅邪符。
心裡規劃著接下來的路線,她靜默抬眼,透過茫茫白霧,觀察周邊的環境。
以她的速度,可以飛快衝到男孩身邊,到時候麵對這些鬼魂的襲擊……
東邊鬼影稀少,是最佳的位置。
白霜行迅速擬訂計劃,正要展開行動,毫無征兆地,聽見遠處響起一聲——
大概,是一聲鑼鼓?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當鑼聲響起,在場的鬼魂居然一並停止了動作。
緊接著,一秒鐘後,白霜行眼睜睜看著它們幽幽轉身,如同受到某種不可抗拒的誘惑,不再關注哭泣著的男孩,而是步步前行,朝著鑼聲的源頭走去。
……咦?
一時鬼影攢動,當最後的幽魂消失遠去,從正對著她的樹叢裡,出現一抹人影。
少年體型頎長挺拔,腳步被刻意壓低,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當他出現,徑直走向癱坐在地的陳聲,將男孩一把抱起,語意柔和:“彆怕。”
是季風臨。
好不容易遇上隊友,白霜行長出口氣,踏出樹林。
餘光瞥見突然出現的影子,季風臨蹙眉抬頭,剛抽出腰間彆著的小刀,就與她四目相對。
他一愣,眼中冷意退儘,有些怔忪:“……學姐?”
不等白霜行回答,他遙遙望一眼遠處的濃霧:“先找個地方藏好吧,鑼聲隻能短暫吸引它們,拖不了太久。”
*
林子裡處處都有遊蕩的幽魂,三人藏進一簇灌木叢後。
男孩被季風臨抱在懷裡,不敢發出聲音,哭得累了,隻能咬著牙不停抽泣。
季風臨輕拍他腦袋,低聲安慰:“彆怕,我們帶你出去。”
白霜行環顧四周,確認這裡絕對安全,把注意力轉向季風臨。
和她一樣,季風臨的服飾也有了變化。
她身上的長裙精致柔軟,價值不菲;季風臨卻隻穿了件簡單的白衣,布料粗糙,袖口有幾個線頭。
感受到她的注視,對方抬起眼睫。
“小朋友,這片森林是怎麼回事?”
視線短暫相交,白霜行笑了笑,看向他懷裡的陳聲:“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到這兒來?”
男孩仍在啜泣,聽見她的聲音,打了個哭嗝。
“鎮子裡……”
他帶著哭腔說:“大家都變成怪物……”
季風臨溫聲:“你想逃走?”
陳聲點頭。
爸爸媽媽,老師朋友,街坊鄰居,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身邊的所有人,全都變得很不對勁。
他嘗試過逃跑,也試圖喚醒他們,得來的結果,卻總是更深更恐怖的噩夢。
所以他想離開。
“大家都變成怪物?”
白霜行好奇:“鎮子裡的鬼怪,是由居民變成的嗎?”
與季風臨不同,她被分配的角色是個外來人,對小鎮裡的情況一概不知。
既然說到了這個話題,白霜行乾脆開門見山:“我的身份是外地遊客,剛從樹林外進來。”
季風臨頷首:“鎮子裡,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出現異變——我的這具身體,就是其中之一。”
組織一番措辭,他繼續說:“發生異變後,他們的行為舉止也變得很不正常,似乎遺忘了某些人類的本能,被激發出鬼怪凶殘的天性。”
如今的鎮子裡鬼魅橫行,至於真正的人類,稍有不慎,就會淪為它們的腹中晚餐。
而他們要保護這個孩子,在鎮子裡生活整整兩天。
陳聲被一群厲鬼圍追堵截,早就精疲力竭,這會兒被擁入溫暖的懷中,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白霜行見他閉眼,壓低聲音:“對了,你的身份呢?”
“我——”
不知怎麼,季風臨竟有了一時的遲疑:“我是狼人,住在鎮子裡,在這場白夜中,能激發一次潛能,大幅度提高體能和近身戰鬥力。”
他誠實得過分,剛見麵,就像倒豆子一樣,把所有信息全告訴給了她。
“我是吸血鬼。”
白霜行笑笑:“吸血後,效果和你的差不多。”
說完又覺得好奇,季風臨不像有意隱瞞,卻直接省略了他的身份和職業。
他會是什麼身份?
“還有剛剛的鑼聲。”
季風臨說:“那是沈嬋的個人道具。她選擇‘更夫’職業,得到打更用的鐵鑼,敲響後,可以迅速吸引十五米之內鬼怪的注意力——在整場白夜裡,隻能使用兩次。”
白霜行恍然大悟。
所以當幽魂們聽見鑼聲,才不約而同離開了這裡。
“我和她都被傳送到鎮子裡的樹林邊,接到係統提示,要進入森林尋找陳聲。”
季風臨笑:“發現陳聲後,沈嬋在十五米之外把鑼敲響,在鬼魂趕到前迅速離開;我負責救下這孩子。”
十五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鬼魂在路上花費的時間,足夠讓沈嬋躲進一旁的樹叢裡。
說曹操曹操到,他話音方落,不遠處的林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樹葉摩擦音。
沈嬋小心翼翼,從一棵樹後探出腦袋,望見白霜行,麵露驚喜:“霜霜!你沒事吧?”
鬼魂們發現男孩失蹤,正在附近的樹林裡大肆搜尋。
現在露麵發出聲響,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於是三人決定乖乖藏好,等風平浪靜。
幾名隊友總算彙合,白霜行簡要介紹了自己的遊戲角色,把沈嬋聽得一愣。
“殺手,吸血鬼,賺夠了錢來這兒旅遊。”
沈嬋指指自己,又指指季風臨:“這貧富差距……你知道,我和他的角色,為什麼會出現在樹林邊嗎?”
白霜行:“……逃生?”
沈嬋搖頭。
“我,父母雙亡,家境貧寒,住在鎮子邊緣的茅草屋,每天都能現場演繹一遍《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她歎了口氣:“之所以來樹林,是為了砍些木材,給家裡造一張桌子。”
說到這裡,她抬起右手,亮出手裡的鐵鑼:“淒淒慘慘戚戚,年紀輕輕,卻以打更為生。至於他——”
沈嬋看向季風臨:“你說還是我說?”
季風臨:……
季風臨:“可以不說。”
他表現得如此抵觸,反而激起了白霜行的好奇心:“他怎麼了?”
沈嬋一副樂子人的模樣,笑個不停:“小季同學,鎮子裡有名的豆腐西施,據說非常勤儉持家,打算在樹林摘些果子吃。”
白霜行想起來了。
在選擇身份時……幸運大轉盤上,的確有個選項,叫【豆腐俏西施】。
還真有人能轉到這玩意兒???
她一時語塞,看向季風臨:“你——”
季風臨喉結微動,耳根湧起薄紅,莫名有些彆扭,避開她的目光。
“所以,”白霜行抿唇掩去笑意,轉移話題,“我們的任務,都是保護陳聲嗎?”
“主線任務相同,每個人有不一樣的專屬任務吧。”
沈嬋聳肩:“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和玩遊戲差不多。”
如果這場遊戲不會危及性命,那就更好了。
“不過——”
想起另外兩名隊友,白霜行歎氣:“我們隻集合三個人,不知道楚楚和薛子真怎麼樣了。”
“白夜裡,如果有人死亡淘汰,係統會發放通知。現在係統沒動靜,她們應該很安全。”
沈嬋說:“而且,怪談小鎮總共就那麼點範圍,找人不難。”
白霜行點點頭。
服飾被更換以後,手機也一並消失,他們沒辦法直接聯絡。
就算帶著手機,看當下的時代背景,估計也打不通電話。
“周圍遊蕩的鬼魂,少了很多。”
季風臨低聲開口:“儘快從林子裡離開吧。”
他說得沒錯,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幽魂漸漸分散開來。
至少在他們的視野範圍之內,周圍一切平靜。
三人很快達成共識,由季風臨抱著昏睡過去的小男孩,從樹叢中迅速起身。
“我記得鎮子的方向。”
季風臨說:“一直往左。”
“話說回來——”
快步穿行在樹林裡,白霜行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鎮子裡變得那麼古怪,人們為什麼不搬走呢?”
“其一,這個鎮子與世隔絕,大部分居民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不舍得離開。”
季風臨停頓一下:“其二……自從異變加深,他們已經走不掉了。”
白霜行一怔:“什麼意思?”
季風臨回頭,目光掠過她,望向她身後:“看。”
白霜行轉身,呼吸微滯。
她看見鋪天蓋地的黑影。
白霧四起,一道道幽靈般的影子浮在半空,圍成一堵令人毛骨悚然的牆壁。
它們並非鬼魂,不像擁有自我意識,渾渾噩噩飄忽不定,像一雙雙漆黑的眼睛。
“鎮子裡的人說,最初,的確有人逃出去。”
沈嬋揉了揉眉心:“後來森林裡出現了這玩意兒,任何想要逃離的人,一旦越過界限,都會被它們吞噬,變成毫無理智的瘋子。”
因此,即便小鎮裡危機四伏,他們的任務卻不是帶著男孩離開,而是待在鎮子裡,保護他度過兩天時間。
兩天之後,等他們離開……
等待陳聲的,會是怎樣的命運呢?
白霜行不敢細想。
導遊說過,要想穿過這片樹林,大概需要十分鐘。
旅行團的人知道鎮子所在的具體方向,也明白不能發出聲音,足夠小心謹慎的話,肯定能順利抵達。
現在,白霜行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被鬼魂們四處搜尋的他們自己。
身邊的霧氣經久不散,沈嬋小聲安慰:
“彆擔心。我聽鎮子裡的人說,森林裡雖然有很多不乾淨的東西,但隻要回到小鎮,它們就不會跟出來。”
小鎮與森林之間,相當於隔了一層阻攔鬼魂的結界,能保障小鎮居民的安全。
接下來,他們隻要一直往前,不發出聲音就好。
聽見她的話,虛空之中,監察係統520暗暗嗤笑。
天真愚蠢的人類。
既然主線任務是要求他們保護陳聲,那麼這個小孩,一定有他特殊的地方。
——隻要把陳聲帶在身邊,就有很大概率引來鬼怪。
之前他們藏在樹叢裡,陳聲的氣息被枝葉遮擋,如今離開掩體,屬於人類血肉的芳香渾然散開,很快會被鬼魂們察覺。
到那時,場景必然非常精彩。
520迫不及待。
事實證明,它沒猜錯。
雖然三人步伐很輕,提前避開了前方的眾多鬼影,但路過一片鬆林時,隱隱約約,白霜行瞥見一抹幽異的影子。
那是個已死的人。
脖子斷裂,像被猛獸用力啃咬過,血液混合著肉塊,一直流淌到心口。
它正死死盯著他們,不知道看了多久。
四目相對的瞬間,惡鬼咧開嘴角,露出一個詭譎微笑。
開始了。
520心情大好,原地變出一把椅子,慢悠悠坐好。
這是它給這群人類的下馬威。
因為有陳聲的存在,幽魂們將循著氣息而來,毫不費力找到他們。
一旦被其中一隻鬼魂盯上,等待著他們的,會是無窮無儘的追殺。
而且,不僅如此……
520晃了晃身子,嘴角噙笑。
這片樹林裡最恐怖的,並非是無處不在、血腥駭人的鬼怪。
那些飄浮於半空的黑影,擁有迷惑心神、令人深陷恐懼之中的力量。
無數人因為它們而發瘋發狂,被瞬間擊潰心理防線,這三個年輕人,也不例外。
第一隻鬼魂投來森冷的視線,停頓須臾,向他們猛衝而來。
沈嬋毫不猶豫:“跑!”
他們即將走到森林儘頭,隻要咬一咬牙,就能順利衝出去——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在左側的密林裡,又湧出層層疊疊的暗影。
一個接一個,幽魂聞風而來。
距離他們最近的樹下,滿臉模糊血肉的厲鬼嘴角輕揚:“找到你們了。”
*
與此同時,森林另一邊。
薛子真皺緊眉頭,獨自奔跑在樹影之中,步伐極快。
她雖然是專門負責白夜的調查員,但一直沒親身經曆過白夜——
沒辦法,白夜的出現毫無規律,就算有心去找,也很難碰到。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白夜挑戰。
她被分配到了【陳家保姆】的身份,發現陳聲失蹤後,接到係統的提示,前來林中帶他回家。
結果,在林子裡兜兜轉轉十幾分鐘,一直沒見到那孩子。
鬼影倒是遇到了不少。
想到這裡,薛子真咬緊牙關,加快腳步。
那些厲鬼像是黏在她身後的狗皮膏藥,怎麼甩也甩不掉,而且越聚越多,讓她無處躲藏。
薛子真受過專業訓練,並不害怕它們猙獰可怖的模樣,但置身於這片陰森詭異的密林,不由自主地,她感到難以抑製的壓抑。
這樣的情況,在白夜檔案中有過記載。
比起單純的視覺衝擊,有些監察係統更偏愛“精神汙染”。
霧氣、血色、盤旋在耳邊的聲音,都是它們常用的媒介,用來侵蝕人類的意誌,逐漸瓦解心理防線。
在這種地方待得久了,大部分人會直接瘋掉。
該死。
心中暗罵一聲,薛子真堵住耳朵。
跟在她身後的鬼魂幽幽祟祟,一邊追趕,一邊從口中發出吟唱般的囈語——
它們在叫她的名字。
“薛子真”。
“薛子真……嘻,來呀,和我們一起……”
“薛子真……停下!”
“薛子真,你在哪兒?”
聲聲入耳,如同擁有蠱惑人心的力量,讓她焦躁不堪,打從心底裡生出驚惶與恐懼。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會迷失在這片森林裡了。
強行穩固意識,薛子真強迫自己不去聆聽身後的言語,繼續尋找任務對象陳聲。
她隱隱有些擔憂。
這場白夜開局即是殺局,連她都快要支撐不住,不知道那幾個年輕學生怎麼樣了。
……但願沒事。
身後的絮語與輕笑越來越近,忽地,在她視野之中,出現三道奔跑著的熟悉身影。
薛子真心口一跳。
是白霜行他們。
在季風臨懷裡,還抱著個小孩。
狹路相逢,白霜行也見到她,露出欣喜的神色,笑著揮了揮手。
薛子真卻笑不出來。
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同樣跟著浩浩蕩蕩的黑影,殺氣騰騰,情況不比她好。
可是……在這三人臉上,為什麼沒有絲毫痛苦恐懼的神色?
一瞬風起,薛子真聽見從他們身後傳來的雜音。
紛繁錯雜,喋喋不休,讓人想起席卷天地的巨大海浪,毫不費力,就能將他們一舉吞沒。
癡笑,尖叫,哭嚎,迫切的懇求,癲狂的吟唱。
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一隻厲鬼張開血盆大口,發出凶戾喑啞的低嘯,索命一般,厲聲呼喚白霜行名姓——
厲鬼:“今……”
厲鬼:“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呢……!”
薛子真一時沒反應過來。
薛子真:……?
終於意識到什麼,她默默凝神,抬起視線。
這是一場冒險遊戲,所以,每位玩家頭頂,都標有屬於自己的ID。
也就是他們之前設置過的姓名。
在白霜行腦袋上,赫然頂著九個大字:
[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呢]。
她不明白。
她也不想明白。
一個正常的碳基生物,怎麼會把自己的遊戲名稱設定為[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呢]???
至於她身邊的另外兩人——
薛子真眉心重重跳了跳。
在她移動視線的同時,一隻厲鬼流下血淚,聲線淒厲不堪。
它的嗓音滿含怨念,聲嘶力竭地大喊:“為了黨和人民——!”
另一隻惡鬼隨之咆哮,試圖抓住沈嬋:“尊敬的母親!”
沒錯。
季風臨和沈嬋的遊戲名,分彆是[為了黨和人民],以及[尊敬的母親]。
原本,這應該是一幅極度恐怖的場景。
厲鬼如潮,不厭其煩呼喚他們的名姓,讓人深深沉淪其中,陷入無邊的瘋狂與懼意。
然而真實情況是,一半鬼魂麵目猙獰,瘋狂高呼“為了黨和人民”,言語間,處處透出紅旗之下的凜然正氣;
另一半惡靈頂著腐爛腥臭的頭顱,高聲叫喊“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平心而論,畫麵太美,薛子真不想再看第二眼。
至於那些被夾在中間的,則像小蝌蚪找媽媽一樣,呼喚著它們的母親。
很離譜,很詼諧。
沒有任何人,會在這樣的場景中感受到恐懼。
是的,詼諧。
薛子真從沒想過,這個詞語,有朝一日居然能和白夜聯係在一起。
腦海中,監察係統520久久陷入沉默。
一段時間之內,它不願再說話。
——遊戲是這麼玩兒的嗎?它精心設計的精神侵染,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德行?你們人類到底怎麼回事啊?!
而薛子真微微仰頭,看向自己頭頂上的光標。
選擇遊戲名稱時,她毫不猶豫輸入了[薛子真],很傻很天真。
薛子真:……
冷風拂過女人耳邊的亂發,她感到一絲淡淡的迷茫。
在這個不正常的世界裡,她的正常,顯得那麼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