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咒靈也有人類的心的話,此時一定在“砰砰”跳動吧?
真人一藍一琥珀的異瞳緩緩張大,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追求的改造和異變、自己曾高度認可的雨生龍之介造就的那些藝術,在眼前這一幕麵前,有多麼單調可怕啊!現在在他眼前的,無疑是最極致的惡,卻又因那少女的到來,成為了最極致的美,仿佛煉獄的血泊中開出了一朵花來。
他與雨生龍之介造就的藝術們,是“肉身”;而這少女,則是“魂”。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巧妙的糅合,他居然從未預想過此等光景!
“啊……啊……太棒了……”
竟有此等的奇跡……
“簡直是……簡直是……”
簡直是他夢中的場景!
最絕妙的是,這少女並非人類,而是與咒靈等異類類似,在雨生龍之介的敘述中,隻存在於聖杯戰爭這七日內的夢幻存在!
宛如前去觸碰一場夢般,真人踉蹌向前,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他向那屍骨血肉之上的少女伸出手。少女猶如浸潤著靈魂顏色的紫瞳注視著他,靈子在手中幻出一把折扇,輕輕旋開。
她要說話了?她會說什麼呢?
清澈古雅的吟唱聲響起——
“草木國度皆屬吾君,豈留寸土容鬼棲身……”【注】
歌仙的詩歌,驅逐惡鬼的詩歌。紫式部的慷慨饋贈,讓源夕霧有了使用這一技能的可能。而且意外的,他在使用這一技能時沒有半點生澀,明明不常吟唱和歌,此時開口,音律與節拍卻美妙極了。
——威力也美妙極了。
無形的力量將咒靈的右臂扭曲粉碎,接著是左半邊身體,他向後趔趄了一下,異色眼瞳中流露出些微的茫然,配上他算得上好看的人形外表,看起來居然有些可憐。然而源夕霧早已不會被表象蒙蔽,真人隻見這美麗的少女深深皺眉,露出幾乎可以稱得上厭惡的神情。
“……惡心。”
……欸?
她好像……很討厭自己呢……
為什麼……明明才剛剛見麵……
很快,真人就明白了。
這英靈少女不僅討厭他,還想殺了他!
他在下水道裡瘋狂逃竄,大群咒鳥追逐在後,不時降臨的咒術成為一種恐怖,真人這才對所謂的聖杯戰爭有了深刻的認識,在此之前,他僅僅把雨生龍之介偶爾一提的這個名詞當做無關緊要的東西。
聖杯戰爭,超規格的怪物們集結之地!
前方隱約可見亮光,可是抵達出口之前自己必然會被追上。幾番權衡之下,真人腦中出現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他驟然刹住腳步,任憑無數咒鳥貫穿自己的身體,也毅然決然的向英靈少女所在之地衝去!
——英靈有靈魂嗎?會被改造嗎?
真人不知道,但他想要賭一把。
他顯然賭錯了。
不是他想的那樣,大部分咒鳥都飛出去追擊,現實截然相反,絕大多數咒鳥依舊拱衛在英靈身側!
源夕霧殺心已定,造就那種規模人間地獄的咒靈,不能留!可隨著他抬手,體內魔力供應突然出現空虛感,他愣了一下,之前沒當過咒靈,所有的力量支出都是從自己體內走,乍一需要禦主供應魔力,一不小心就……
揮霍得差不多了。
源夕霧:“……”
而且身為Caster,他也沒有建立自己的魔術工房,隻靠禦主,雨生龍之介的魔力儲量……
真人抓住時機,逃出了下水道。他依舊對方才的場景念念不忘,卻很有自知之明,不認為自己能跟英靈正麵對拚。
沒關係,他還有機會,聖杯戰爭不是有七天嗎。
這樣想著,他仿佛就再次置身於那美妙的場景之中,情不自禁露出笑意來。他就這樣笑著跑出了下水道,迎麵突然遇上一個人影。
中原中也壓低帽簷,鈷藍眼瞳中紅光閃現。
***
“……現在不是追的時候,彆把動靜鬨太大。”
耳機裡傳出的聲音及時製止要投擲承重柱的中原中也,看著咒靈泡在未遠川裡漂流向下,他不悅地“嘖”了一聲。
那家夥幾乎被他的重力碾碎了,卻依舊沒有死,雖然是人類的外表,卻肯定不是什麼普通人類。
中原中也搭乘專機,一個小時前抵達冬木市,落地就開始搜索源夕霧的蹤跡。他沒找多久,就發現了源夕霧特意為他留下來的標記,感慨部下做事仔細之餘,這個舉動也大大提高了中原中也的效率,天沒亮就找到了這裡。
“而且,我覺得有點奇怪。”太宰治的聲音繼續響起,“按夕霧的個性,應該出來迎接你的。”
中原中也一驚,確實這樣,那沒能出來迎接他的源夕霧,是不是遭遇了什麼麻煩。
他走入下水道之中,撲麵而來的是一陣熱浪,整個通道都燃燒著熊熊大火。火光之中,中原中也依舊眼尖的看到了一些怪異的製品,孩童的鞋子之類,他的神情一下沉了下來,剛才就不該放過那個家夥!
“夕霧!”他高聲喊道,整個通道都籠罩在高溫當中,必須儘快找到源夕霧然後撤離,“你在哪?”
他喊了一會兒,一個聲音才顫巍巍的回應道。
“前……前輩……”
中原中也順著聲音找過去,先是看到一個被咒鳥裹得嚴嚴實實的青年,接著視線上移,他鈷藍的眼瞳瞬間睜大了。
“喂喂……中也?蛞蝓?怎麼了?”
太宰治癱在椅子裡,麵前的一麵白板上陳列著目前掌握的情報。另一頭突然好半天沒有聲音傳來,太宰治有些疑惑,就問了幾聲。
中原中也還是沉默。
“……?”
這下,太宰治直起身來了。他十分好奇,蛞蝓究竟看到了什麼,才受到了這麼大的衝擊?
他豎起耳朵,試圖從一些雜音中捕捉到些許情報,卻發現——
中原中也把通話給掛了。
太宰治:“???”
中原中也正在受到十分強烈的衝擊,他木木看著眼前這個坐在大咒鳥背上的……小女孩?對方身著彩衣十二單,頭頂斜斜戴著一隻紫丁香色大蝴蝶結,又順又長的黑發垂落下來,黛紫眼瞳淚汪汪地看著他。
“前、前輩……”
音色是源夕霧的,隻是格外稚氣一些,心態似乎……也稚氣了一些?
“您還在跟太宰先生通訊嗎?”
中原中也聞言,乾脆利落的掐斷了通訊。
“現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