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 源夕霧坐在港口的集裝箱上,眺望風平浪靜的海麵。
他不記得十年前的自己是如何眺望夕陽下的大海,也不記得那時懷著怎樣孤寂的心情,他隻知道, 此刻他是很高興的, 靜靜看了一會兒之後, 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在他旁邊降落。
雲豆帶著一袋剛烤好的華夫餅,落在源夕霧身邊。無需思考,源夕霧就知道這是誰送來的,他有點驚訝,然後笑著把這個還溫熱的袋子抱進懷裡, 打開先掰下一塊,給雲豆。
小黃鳥吃得十分開心。
“恭彌也吃飯了嗎?他那邊應該很忙吧。”
源夕霧問道, 雲豆的豆豆眼看著他,撲騰了兩下翅膀。
“吃飯!夕霧!吃飯!”
簡單的詞語用小鳥的腔調說出來,不知為何, 還是充滿了雲之守護者言簡意賅的味道。
這麼忙,居然還有時間給他買晚飯啊,恭彌真是……
源夕霧“啊嗚”咬了一口餅,下一秒, 劇烈的爆炸氣浪險些把他從集裝箱上掀下去。似乎選的箱子正好是什麼□□的安裝地點附近, 源夕霧護著他的晚飯和雲豆, 等爆炸聲平息,他慢慢單手梳理自己的頭發, 鎮定得不可思議。
這沒什麼,彭格列每天都會發生爆炸,他倒是忘了橫濱也是同樣爆炸多發的地方。
源夕霧看向爆炸發生的地點, 幾個服裝和武器都顯得雜亂的人正慌張地從煙霧中逃出來。追擊他們的則是身著統一黑西裝的Mafia,從服裝到作戰方式,半點沒有喚起源夕霧的陰影,他反倒覺得——
太親切了!
“……跑來跑去的地鼠一樣的家夥……”
“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煙霧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僅僅看著那個模糊的影子所透露出的身高,源夕霧就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人影一撩寬大的外披,踏過煙塵,比十年前稍長的橘紅碎發搭在肩上,一臉不耐地抬手。
“抓起來。”
幾個人被製服在地,領頭的那個依舊滿臉不屈。
“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領頭者色厲內荏,“我也不怕你們港口Mafia的訊問手段!尾崎紅葉的手段我早就領教過了!”
聽到這句話,中原中也稍微走了下神。
現在負責港口Mafia刑訊工作的,紅葉姐算是主力,但是在數年之前,有夕霧,也有太宰,三人手段風格不同,令港口Mafia的敵人為之色變。
但那已經是過去了,夕霧遠走異國,太宰那家夥也跳槽去了武裝偵探社。雖然這幾年港口Mafia的年輕一代成長起來,可以獨當一麵,那個盛極的時代卻依舊令人懷念。
可惜,盛極建立在痛苦之上,那麼在中原中也看來,結束也許是好事。
領頭的人兀自冷笑。
“說到底,從乾部源夕霧離開,港口Mafia叛逃的口子就……”
“……你在叫我嗎?”
一道輕柔的聲音突然想起,還帶著些少年的清爽音色,是聽起來就很適合在舞台上歌唱的漂亮嗓音。可是出現在這個場合下,港口Mafia全員槍-械上膛,隻有中原中也還愣著。
這個聲音……
淡紫雅致的羽織飄飛,黑發紫瞳的少年從集裝箱上躍下,身邊還跟著一隻小黃鳥。他抬眸,紫色眼瞳清澈見底,少年時期就顯出精致絕倫的麵容上,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來。
“中也前輩!”源夕霧開心地揮手,“好久不見!”
被壓製在地上的人木了,港口Mafia的人木了,中原中也也木了。他看著一臉開心的少年身形的源夕霧,一種荒謬的歲月倒流的感覺湧上心頭。
半晌。
“我穿越了嗎?”
他不會錯認源夕霧,於是港口Mafia的乾部放棄了思考。
“不是的!不是的啊前輩!我隻是一不小心變回十年前的樣子了!”
……這該有多不小心啊!
跪在地上的人已經懵了,他看著羽織飄搖的源夕霧,突然開始渾身顫抖起來。源夕霧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清澈的黛紫色眼瞳轉過來,靜靜凝視著那個人,甚至還帶了點笑意。
“看來,你認識我,難怪剛才會拿我舉例子。”他笑道,看起來不具備半點威脅力,隻是手指微動間,黑色咒鳥從影子裡飛起,夾雜著幾隻白色的。
“不過我覺得,你對它們的記憶,應該更深刻一點才對。”
跪在地上的人當即慘叫。
“源夕霧!咒殺師源夕霧!”
看來他對這些黑色的咒鳥很有印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過去了足足十年,對方的麵貌依舊毫無變化,但是對昔日咒殺師的恐懼,已經讓這個人把源夕霧相關的一切異常都合理化了。
但是中原中也清楚的知道,這個人隻是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而已,源夕霧身上沒有半點殺意,隻是在玩笑一般的嚇唬他,像隻抬起肉墊向人揮動的貓。
源夕霧興致勃勃地逗完這個害怕他的家夥,並沒有多問相關情報,畢竟他現在已經不屬於港口Mafia,隻要確定對方願意說就行。接著,他抬起頭來,中原中也看清了那雙與記憶中差彆極大的眼睛。
同樣的黛紫色,隻是清澈澄亮,仿佛落滿了光。
要是沒有涉及黑暗世界,少年時期的源夕霧,應該就是現在這樣一雙眼睛吧。中原中也略一失神,接著,嘴角揚了起來。
“怎麼有時間回來了?任務?”
不愧是同為工作狂零零七受害者的前後輩,中原中也跟源夕霧的部分腦回路驚人一致。
源夕霧笑著歪了下頭,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顯得很是少年氣。
“一半一半。”
他看向已經癱軟在地的幾人,把咒鳥收回,黑的白的落在身上。
“現在他們應該願意說了。”
中原中也失笑。
那是自然,這些家夥可是被曾經凶名赫赫的咒殺師威脅了,問情報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他向源夕霧走去,依舊是往日的動作和神態,熟絡得像是沒有經過這十年的時光一樣。
“去吃點東西吧,我請客。”他又轉向自己的部下,眼眸銳利,“把人帶回去。今天的事,隻當沒有發生過。”
都是嫡係部下,應聲而退,中原中也放鬆下來。
他還記得首領對夕霧的執著,好不容易脫離港口Mafia,他們私下裡的碰麵還是小心為妙。
晚餐在他們都很熟悉的西餐廳進行,以往在港口Mafia的時候,每當完成了一個大任務或者連續加班多日之後,中原中也都會帶著源夕霧到這裡來吃一頓。紅酒當然是早就寄存在這裡的好貨色,不過這一次在開酒前,中原中也眼睜睜看著一隻白色咒鳥吐出了一瓶紅酒。
中原中也:“……”
這個畫麵無論看多少次都很詭異。
“我帶了好酒,是好年份的頂級品。”源夕霧也不需要侍者,自己開紅酒。中原中也嗅了嗅杯中的液體,有種馥鬱的玫瑰香。他猜了幾個有名的酒莊,源夕霧都笑著搖頭,最後帶點小驕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