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今是這般懼怕胡人,若是他知道蕭徇妄圖通敵叛國,必然不會輕饒她。
高耽心裡恨蕭徇入骨,恨蕭徇害死了自己的親侄兒,恨不得生啖其血。
高耽低垂眼眸,和皇帝說道:“皇上,如今知道京城內部空虛的,朝廷上下,不過幾人。隻需讓金鱗衛進入各家書房,搜索其字跡便好。”
皇帝臉色沉沉:“那便讓金鱗衛搜索!”
他猛地將手中茶盞摔出去,罵道:“朕倒要看看,天子腳下,還有誰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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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便是三日過去。
皇帝將這件事嚴密封鎖起來,半點風聲都不透露。
他聽從高耽的建議,隻是派出一小股金鱗衛暗中偵查,進入朝廷中某些權貴家中的書房裡,取走他們的書信。
不知狀況的大臣,不由得惶恐萬分。
他們隻道凶神惡煞的金鱗衛闖入自家府邸,卻沒有搜他們的家財,而是來到書房,取走他們的私人函件。
林琛雪偶然間得到了風聲,在蕭徇批閱奏折時,低聲稟報:“皇上派出金鱗衛搜查朝中所有權貴的府邸。”
蕭徇神色淡淡的瀏覽著手中奏折,不緊不慢的問道:“李義最近恢複的如何?”
林琛雪嗔道:“娘子前些日子將他一頓好打,他現在還下不得床。”
蕭徇:“我也不想這般,隻是家有家規,若是不懲罰他,以後便難以服眾。”
林琛雪:“但娘子還是允了李義與杜姑娘的婚事,娘子美意,李義定會感恩戴德。”
蕭徇笑了笑:“但願如此。”
聖心難測,皇帝在金鱗衛的密信中,看到了什麼內容,以及他想乾什麼,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
這日,皇帝破天荒舉行了午朝。
這可十分罕見,要知道自皇帝登基以來,已經很多年沒有上過朝了。
大臣們感動的熱淚盈眶,早早的穿上了朝服,邁著端莊的步伐來到金龍殿廣場前。
今日是難得的大太陽,皇上還未駕到,大臣們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
忽然,有人看到什麼,原本喧嘩的金龍殿,安靜了一瞬。
蕭徇今日身穿一襲鴉青色牡丹蜀錦袍,坐在輪椅上,被林琛雪推著慢慢而來。
陽光下蕭徇那雙鳳目狹長,帶著三分溫和的笑意,因為動作慢,才更顯威嚴,珠釵環佩撞擊聲清脆悅耳,略施薄粉,便已是傾國傾城。
當年先皇賜給蕭徇在上朝時坐下的權力,諸大臣都是知道的。
早有小太監殷勤的走過來,給蕭娘子遞茶。
蕭徇在一眾羨豔的目光中,旁若無人的喝起茶。
公孫柯今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前些日子,皇上讓金鱗衛挨家挨戶的搜查大臣們的私人函件。
他便已經知道,那封用蕭徇的字跡偽造出來的“通敵叛國”文書,已經被金鱗衛截獲了。
這朝廷上誰人不知,皇上最懼胡人,最恨臣子通敵叛國。
今日皇帝破天荒舉行午朝,隻怕也是想在群臣的麵前,殺雞儆猴吧。
公孫柯和太子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來到蕭徇身邊,衝著女人行拱手禮:“轉眼間又是好幾年,記得老夫第一次見到娘子時,娘子還是個小姑娘。”
蕭徇微笑:“公孫先生是我的前輩。”
公孫柯意味深長的看著蕭徇:“娘子如今正是花信年華,小兒平日裡,對娘子甚為仰慕,老夫有與娘子結為姻親之意,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蕭徇笑了笑,語氣溫和又有禮:“我嘗聽聞公孫家的六郎性格溫潤如玉,又是世間難得的才子,心中也很是喜歡。”
“隻是不知,公孫六郎是否願意入贅我蕭府?”
蕭徇的話音未落,陪侍在旁的林琛雪心中便咯噔一聲。
蕭徇是什麼意思?
怎麼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她怎麼還喜歡美少年!還想著讓美少年入贅!
林琛雪目光亂飄,嚴密的觀察著蕭徇的神色。這點異樣的情緒,她自己也沒發現。
蕭徇看在眼中,淡淡的笑意蔓上雙眸。
公孫柯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
這妖女還真是伶牙俐齒,難怪當年能將齊王迷的神魂顛倒!
反正她也活不過幾日,公孫柯自然也不會在朝廷上與她撕破臉皮,反而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若是入贅彆人的府邸,六郎才高氣傲,隻怕不會輕易同意。但若是入贅娘子府邸,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願呢!”
蕭徇笑而不語,和公孫柯兩人一來一回,似乎言談甚歡。
公孫柯:“聽說娘子前日才出版了幾首詩,其中表達的意
境頗為豁達,京城郎君甚至都將其抄寫在扇上,爭相傳頌。”
原來京城權貴有許多愛作詩的,寫了詩之後,便前往京中書肆發表。
寫的特彆好的詩,則會被張貼在書肆大門口,供人背誦。
蕭徇:“不過是病體殘軀,在府中苟且偷生,吟詩為樂罷了。”
公孫柯躊躇滿誌:“我倒是想送娘子一首詩。”
蕭徇稍稍坐正了身子,表情認真:“公孫先生請說來。”
公孫柯直視著蕭徇的眼睛,再也按捺不住唇角的笑意,心情頗好的吟哦道:“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1)
周圍的大臣們從一開始就豎著耳朵,聽這兩位了不得的人物聊天。
看到兩人就像是朋友一般言談甚歡,心中還頗為詫異。
公孫柯冷不防念出這種詩來,在場所有人的心中,瞬間咯噔一聲。
所有人都知道,公孫柯向來看不慣女人乾政,他對蕭徇的不喜,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
看到公孫柯嘲諷的如此漂亮,其它嫉恨蕭徇的大臣,不由得笑起來。
公孫柯說完,原本想留在原地,好好的欣賞一番蕭徇被氣得臉色發白的模樣,誰知蕭徇垂著眸,慢條斯理用蓋子掃著茶葉,似乎根本沒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公孫柯微微皺眉,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悠長的聲音:“聖旨到——”
一時間,所有的大臣都跪了下來。
蕭徇從輪椅前站起,蹣跚而跪。
傳旨太監梁乘邁著小碎步走上丹墀,隨後走進金龍殿慢悠悠道:“皇上今兒忽然身體不適,就不早朝了,派奴才來傳旨。”
公孫柯有些吃驚,但隨後便淡然下來。
皇上已將近四年沒有上朝,若是能突然上朝,倒是奇怪。
公孫柯幽深的目光,落到傳旨太監手中的黃綾卷軸上,不由得微微一笑。
通敵叛國者,車裂,誅九族。
今日,就是蕭賊的忌日。
而此時此刻,跪在他身旁的蕭徇皺眉,似乎根本不知道皇帝要乾什麼。
是啊,因為最近皇帝生病,什麼人都不見,就算是皇後,也見不到皇帝的麵。
蕭賊的消息再靈通,也不會知道皇帝想乾什麼。
梁乘抖開聖旨,幽幽看了蕭徇一眼,又看了眼公孫柯。
公孫柯低低的埋著頭,感覺手臂都在顫抖。
無儘的狂喜湧上心頭,讓他的臉都漲成紅色。
他要在蕭賊臉上欣賞到恐懼,他要……
梁乘尖細的聲音,冷不防從頭頂響起:“皇上聖旨,大學士公孫柯,通敵叛國!收入天牢,淩遲處死!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