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周公吐哺(2 / 2)

連續七日,蕭徇都親自前往水患最嚴重的城西慰問災民,站在河邊監督治河情況。

百姓們都是老實之人,看到蕭徇慰問,感動的涕泗橫流。

蕭徇又讓林琛雪把很早之前準備好的糧食,全部發放給災民。

雪白的大米如同流水,衣衫襤褸的災民們一擁而上,林琛雪維持著秩序,累的大汗淋漓。

皮膚皸裂的婦人顫抖的過來,握住蕭徇的手,沙啞著聲音道:“我一家五口都飽受水患侵害,多虧幾年前娘子派人來此處治河,又施舍糧食,我們才能勉強苟活到現在。”

“娘子大德,老身無以為報,願意肝腦塗地,報效娘子。”

蕭徇一身黑衣,在陽光下愈發襯得皮膚雪白,可如今向來乾淨的臉頰上,已經沾上了些許塵土。

她絲毫不嫌老婦的手臟,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微笑:“大娘言重了。”

老婦涕淚交加,說道:“凶猛的不是水患,是苛政啊。”

“娘子之於我們,如同父母之於兒女。”

蕭徇住在吳郡的這幾天,無數的百姓都快要把木屋的門檻踏破,蕭徇哪怕是正在吃飯,也照常接待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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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徇從吳郡災區回來後,不知是不是感染了那處的風寒,病了將近半個月。

林琛雪端茶遞水、晝夜不離的服侍。

這些日天氣晴好,蕭徇的身體,總算是有了好轉。

蕭徇總算是收到了心腹寄回給她的消息。

原來前些日子,胡人與大楚交戰,大楚三萬兵力,卻打不贏胡人五千騎兵的原因,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還與熊清原的貪汙軍餉有關。

熊清原本來以為,楚軍已與胡人議和,兩方不會再起衝突。

所以他才去貪墨掉大量的士兵軍餉。

下雪

的日子裡士兵們穿不暖,也吃不飽,再加上拿不到軍餉,怨聲載道,軍心不穩,自然無法打仗。

蕭徇將信中所說的內容整理一番,便給長留城的心腹連夜發出密信,讓他把熊清原貪墨軍餉的事給鬨大,鬨得越大越好。

隨後,蕭徇立刻上表,彈劾熊清原。

林琛雪:“可是皇上如今的所有奏本,都要經過高公公的手,隻怕會被壓下來。”

而且皇帝現在正在生病,身邊除了高耽,是誰都不見。

高公公如今是太子黨,自然不會將這不利於太子的事情告訴皇上,連彈劾熊清原的奏折,隻怕都會壓下來。

皇上是在病中,沒有高公公告知,不可能會知道這件事。

若是以前,皇後蕭棠還能監督著皇帝看奏本,現在就連她也見不著皇帝的麵。

如何將這件事說與皇帝聽?

蕭徇垂眸,若無其事的喝著茶,微微一笑:“我隻怕高公公不壓那份奏折。”

林琛雪恍然大悟,遲疑的說道:“皇上多疑,若是發現隻有他自己被瞞在鼓中,必然會龍顏大怒。”

蕭徇頷首:“不錯,又有長進。”

她要給皇上編一張網。

營造一個,被身邊人蒙騙的幻境。

讓皇帝知道,是誰真正效忠於他。

蕭徇微笑,眼中算計之光畢現:“我記得上個月才接到溪州那邊的消息,大長公主不日,便要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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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徇的猜測沒錯。

她的那封奏本遞進宮中,杳無音訊。

皇帝並沒有收到。

與此同時,蕭徇已經讓心腹,將熊清原的事情徹底鬨大。

閻袖招也參與了消息的傳播,春滿樓本來就是京城第一青樓,消息傳播的極其迅速。

現在哪怕是隨便拉一個市井小民,都知道熊清原將軍在任時,貪墨軍餉的事。

轉眼間便開了春,氣溫逐漸回暖。

皇帝的身體好了些,恰逢大長公主進京探望。

大長公主秦梔,是皇帝的親姑母,一直在溪州寺廟清修,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十分受當地百姓愛戴。

大長公主和皇帝在龍嘯宮內敘舊,又在宮中住下,幾日後皇帝勉強打起精神,帶著姑母去彆苑玩。

皇帝龍體康愈,出宮遊玩,朝中大臣、宗室都陪伴在側。

林琛雪跟著蕭徇,老早就等在了龍轎旁。

四周寂靜,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等了許久,才看見皇帝、大長公主和皇後等人出宮。

皇帝病了這些時日,如今好了些,臉色是愈發鐵青,眼窩深陷,麵如骷髏,沒精打采的耷拉著眼皮,表情透著些許不耐。

他這副模樣,若是小孩看見了,隻怕都要做噩夢。

林琛雪微微一怔,卻看見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高耽驀然抬眸,陰沉沉的目光,若有似無從這邊掃過。

前些日子,蕭徇向皇帝上奏,稟報熊清

原在北境貪墨軍餉的事。

隻不過那封奏折被高耽給扣押了下來,至今無法麵聖。

自從高之淮不明不白死在牢中之中,本來還和蕭徇保持著微妙關係的高耽,如今和蕭徇的敵對便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

高耽如今不僅成了太子黨,看到蕭徇,就像是恨不得化為毒蠍,飛過來蟄她一口。

蕭徇若無其事,扶著林琛雪上轎。

皇帝要帶姑母秦梔前往京郊彆苑賞梅,行進的隊伍浩浩蕩蕩,街道兩側都圍滿了百姓,熱鬨非常。

大家都看著聖駕交頭接耳,希望有幸一覽聖顏。

忽然,人群中衝出一個婦人,婦人腳步踉蹌,猛地摔在皇帝的馬車前:“皇上!”

白馬受驚,揚起前蹄,發出震耳欲聾的嘶鳴。

馬車也被突然衝出的這個人,給逼的停了下來。

金鱗衛劉彪皺眉,大喝一聲:“大膽婦人!”

刹那間侍衛們蜂擁而上,轉瞬之間,便將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給包圍起來。

車廂內光線昏暗,皇帝與大長公主相對而坐。

皇帝躺在榻上,神情很是不耐。

他全身不舒服,也不想弄清楚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若攔著車駕的是個美人也就罷了,還是這麼個如此不堪的婦人。

高耽侍立在旁,觀察著皇帝的臉色,朝著外麵罵道:“還不快將她帶下去!”

隻聽外麵的婦人顫著聲,大喊道:“求皇上為奴婢主持公道!求皇上為奴婢主持公道!”

大長公主秦梔已經三十有餘,生得雍容威嚴,皮膚白皙。

一襲正緋色金繡刺鳳吉服,丹鳳眼微微上挑。

她這些年都在山清水秀的溪州寶光寺清修,隻是近來聽聞這皇侄身體欠佳,才回京探望。

大長公主微微蹙眉,挑起車廂簾子一腳,冷不防看見那婦人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

初春時節,氣溫還非常寒冷,女人竟然沒穿鞋子,幾根凍的紅腫的腳指頭暴露在外。

她仰著頭,黝黑的皮膚,隻露出一雙眼睛,涕泗橫流,倔強的盯著馬車。

秦梔皺眉,勸諫道:“皇上,恐有冤情。”

大長公主秦梔心性仁慈,樂善好施,在溪州頗有名望。

先帝在時,也對這位妹妹很是倚重。

皇帝若是在平時,多半也不會理這些“冤情”,但現在不同。

現在他的姑母秦梔在身邊,皇帝終歸是個性格懦弱之人,聽到大長公主如此說,也不願讓她看輕自己,才緩緩道:“朕看她模樣落魄,也覺得有隱情,那便讓她說說罷。”

此時此刻,金鱗衛劉彪已經率著人將婦人拿住,粗暴地拖著她往下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公主沉靜的聲音:“拿回來。”

劉彪微微一怔,便鬆了手,那婦人重新跪到車前,狼狽道:“請皇上為奴婢主持公道!”

高耽看著婦人黝黑的麵龐,不由得微微蹙眉。

皇上平日裡也經常離開皇宮,前往豹房玩樂,但一次都沒有被刁民告過禦狀。

怎的今日如此巧,偏偏是有大長公主在旁時,出了這等事情。

皇帝閉上眼,沙啞著嗓音問道:“你有何冤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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