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雪已經十分疲憊,狼狽的從狗洞裡,偷偷鑽了出去。
月亮高懸在天際,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四周寂靜無人。
林琛雪剛鑽出狗洞,便將長發散落而下,隨後用木簪給自己挽了一個女子發飾。
她今日未帶裹胸,胸前有輕微的隆起,再加上這身直裰顏色淺淡,旁人一看,便能認出她是女孩。
深夜的大街上,空無一人。
林琛雪慢慢地走,思緒逐漸飄遠,雙手也在不知不覺間,握起拳頭。
她從一開始進入蕭府,便是居心不良。
她如今離開,也是在計劃之中。
不應該有任何情緒的。
這一定是,和蕭徇在一起相處太久了,所以舍不得。
她從小就這樣舍不得人,每次大姐姐隨阿爺出征,她都哭。
但她與蕭徇,歸根結底就不是一路人。林琛雪安慰自己道,過一陣子,就不會有這種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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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上下,一片安靜。
林琛雪在深夜歸來,嚇壞了一群丫鬟。
一時間整個林府熱鬨非常,大家都圍著林琛雪噓寒問暖。
林琛雪之前離開,和眾人說她要去天凝的唐二娘家暫住,她雖然也有回府看過祖母,但待的時間畢竟不多。
再加上林琛雪從小,就和府中的丫鬟關係十分好,大家看到她,都非常高興。
“七娘真是的,”小丫鬟嗔怪道:“怎麼要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今兒天冷,奴婢這就去給七娘準備熱水,”丫鬟匆忙朝著房中走去。
林琛雪從小,身邊的丫鬟就特彆多,最親近的兩個就是聽荷和六幺。
那年官府抄家雖然逃走了一大半,但還剩下幾個非常忠心的。
而六幺早就在林家沉冤昭雪後,便回到了林府。
聽荷年齡小,六幺要更懂事一些,神色嚴肅,握著林琛雪的手查看小七娘冷不冷。
林琛雪隨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依然保持著最初的模樣,簡潔又整齊,一張架子床,一個小案,牆上掛著一副山水圖。
因為林琛雪的房中,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當時金鱗衛來搜府,她的房間並未遭殃。
林琛雪踢了一腳牆壁,隻聽一陣吱嘎聲響,牆壁木板緩緩打開,露出裡麵的東西。
是一些刀劍、弓箭之類。
林琛雪小時候就很喜歡兵器,書沒讀幾本,刀劍之類倒是收藏了許多。
有些地方落
了塵,都被聽荷麻利的打掃乾淨。
六幺上前,幫林琛雪把肮臟的外袍脫下。
林琛雪也不知在哪個角落鑽過,臉上全是汙泥,身上的老舊直裰也被樹枝劃破,手背也有細小的血痕。
明明是金枝玉葉的小姐……
六幺皺眉,滿臉都是心疼。
林將軍如今,已被釋放,皇上還特彆給林家平反,如今大娘子在北境打胡人,中原地區又賊寇泛濫,朝廷極度缺乏武將。
林家大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七娘天生就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就算是之前在蕭府,也是打扮的光鮮亮麗,如今從外麵來,卻仍然是穿著這種衣服。
六幺:“七娘,蕭徇那邊……”
林琛雪搖了搖頭:“沒事。”
六幺皺眉,轉身去衣櫃裡拿出一套嶄新的衣裙:“這是老太太給七娘準備的。”
“七娘看看合不合身。”
林琛雪自己將裙子穿好,係上腰帶。
六幺上前,幫她將衣領整理好。
林琛雪忽然又想起,她以前也經常這樣,幫蕭徇穿衣服。
忽然又不高興起來。
夜晚已經很深,林琛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一閉上眼,就是蕭府如同火焰般喜慶的燈籠,她的紅袍金冠,以及傾香殿中,蕭徇充滿期待的眼神。
林琛雪皺眉,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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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輛馬車,停在林府前。
孟秋嚇得不行,扶著蕭徇踉蹌來到林府圍牆下。
而她身邊的龍驤衛則是摸不著頭腦。
蕭娘子親自將林氏提拔上去,如今林大娘子在北境帶兵打仗,林府將來很可能躍升成為朝廷新貴啊。
娘子為何又要帶兵包抄林府?
蕭徇肩膀劇烈顫抖,手中捏著那一塊碎瓷。
這是從地上撿起來的。
她身上有天寒蠱,在林琛雪的治療下逐漸好轉,正是因為那些草藥,在她體內起著作用,一旦遇到寒冷,便會引起她身體的反抗機製,她便會雙腿無力,精神困乏。
隻有疼痛才能讓她清醒。
碎瓷割破掌心,有鮮血流下來。
蕭徇:“林嘉乾。”
“林嘉乾。”
蕭徇又忍不住想起,當年蕭家軍全部葬於沙場,那些曾經對她很好的人,總是抱著她哈哈大笑的阿爺、總是和她講故事的大哥、總是溫柔賢惠的大嫂,全部離開了她,她在這世上孤身一人。
難道嘉乾也不願意在她身邊?
蕭徇的雙眸染紅,雙手握拳。
想離開她,休想!
暗衛跪在蕭徇身邊,額頭上已經冒起了冷汗,囁嚅道:“娘子,方才確實有個女孩進了林府,但不是郎君……”
蕭徇連說三個好,孟秋扶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為何薛七跑了,娘子沒有去找薛七,而是去找什麼姑娘。
蕭徇深深的看了林府一眼,隨後垂下眸,壓抑住雙眼中近乎病態的偏執,低聲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