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三小姐顧凝芷正在自己的閨房裡畫著什麼。
她眉目微垂,原本就美得鋒銳的五官柔和了幾分,卻顯出一股神秘的味道。
讓身後已經看慣自家小姐美貌的貼身丫鬟,都有些看癡了。
就在這時,顧三小姐的親娘曹夫人,一臉喜色地進來了。
顧凝芷眉頭微蹙,放下筆讓身後的丫鬟將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弄這些玩意兒!”曹夫人微嗔。
顧凝芷不想與她娘討論這個話題,“娘,這麼晚了,您過來有何事?”
一說到這事,曹夫人又是一臉喜氣洋洋,“宮裡傳出消息,這次名冊遞上去,陛下啊——欽點了讓你進宮!”
顧凝芷聞言一時怔怔出神,曹夫人卻還在絮絮叨叨。
“你說這事巧不巧?之前你一直在外麵,咱們也不好將你的名字遞上去,今兒個你一回來,皇後娘娘就剛好要挑人入宮!那上百人的名冊,陛下偏偏就挑中了你!”
“咱家都以為你這麼大年紀要沒希望了,誰知這一切的事兒上天都是算好的!怪不得你老師說,芷芷你的命啊,貴不可言!”
最後那句話,曹夫人是含在嘴裡說的,可見她是真的信這話的。
顧凝芷聽到這話,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卻道:“娘,這話您以後不要再說了。”
曹夫人趕緊點頭,“之之啊,娘曉得。娘隻是高興!你彆看這宮裡進進出出難麼多人,陛下卻是個重情義的。
“這麼多年,皇後地位始終穩固,那沈家的榮寵從太後那代延續至今,到了陛下親政,不減反增!如今就算內閣重臣,對沈國公也是退避三分。
“等到你入了宮,咱們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顧凝芷聞言,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嘲色。
曹夫人卻還在感歎:
“你說,之前你說要學那些玩意兒,爹和娘都不同意,你偏要學。可現在,誰能料到陛下這短短功夫,就迷上了那巫蠱之道呢?這不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嘛!好讓你一進宮,就能因此受寵!”
顧凝芷聞言,微垂著頭看著自己指尖的薄繭,卻低聲道:“娘,我學這些隻因我喜歡,與承寵無關。”
曹夫人見女兒臉上不見喜色,想了想,將丫鬟們都遣了出去。
隨後曹夫人有些憐惜地替女兒理了理秀發,說道:
“芷芷啊,娘知道你的心事。可陛下是九五之尊,哪兒也沒有隻寵一個人的道理。”
顧府裡的人都道三姑娘清心寡欲,幾次入宮的機會都浪費了,在最合適的年華跑了出去。
可隻有曹夫人知道,自從女兒十三歲那年,在陛下大婚之日看了陛下一眼之後,回來便大病一場。
等病好後,她便跟著她的老師開始學起了陰靈之道。
隻因這個曾給芷芷批命的老師說過,芷芷想要入宮承寵而盛寵不衰,就必須學習這個。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芷芷相信了,執意要去,他們誰都攔不住。
可如今,曹夫人是真的信服這位鬱先生了!
“娘,女兒知道。”顧凝芷配合著露出淺笑。
那些妄語隻是個十三歲女孩的夢。
要一個從未謀麵的九五之尊獨寵自己一人,何其可笑。
曹夫人見此,又樂嗬嗬地與女兒說了會兒話,便放心地離開了。
房間內寂靜了好一會兒,顧凝芷才緩緩站起。
她來到立櫃前,從裡麵取出一個漆黑木盒。
又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打開盒子。
而裡麵,赫然躺著幾個做工異常精致的人偶!
那人偶五官似人,四肢五指俱全,還特地做出了關節,顯見地是能跑能跳的。
不僅如此,本來都安靜躺在盒子裡的人偶,在盒子打開的瞬間,不知是啟動了什麼開關,忽然都爬了起來!
幾個人偶或坐或站,有兩個還攀到了盒子邊緣蹦了蹦,伸出雙手做出了求抱抱的姿勢。
那小巧的紅唇竟還發出了細小又可愛的聲音:“抱!”
加上原本人偶上精致的宛若孩童的五官,簡直能夠把人的心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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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宮裡的聞弛,還不知道他的危機即將到來。
他此時正在作天作地。
他之前打算自己嘗試製作巫蠱娃娃,誰知編到一半須臾草沒了。
聞弛讓常小歲想辦法,常小歲托了常明,可常明手中隻有道士,沒有陰師,更不可能有這種巫蠱材料。
豐朝推崇的道家與陰師勢不兩立,沒有皇帝的允許,常明即便找到須臾草,也不敢帶進來。
聞弛不知道道陰兩家的仇怨,隻習慣了有問題就找皇帝。
於是當常小歲回稟了這件事後,坐在窗邊墊子上曬太陽的聞弛,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才慢悠悠起身。
也許是秋天快到了,連他這個草人都染了春困秋乏,最近總是睡不著,白天一直沒精打采的。
尤其為了做草人,他有時候在窗邊一坐就是一整天,往往起身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了。
隻是當他興師動眾地好不容易爬上禦案,在乾承帝麵前舉起一根乾草,乾承帝卻隻低頭批改奏折,看也不看他,“朕忙著,你找常小歲玩。”
聞弛並不放棄,走上前去,就抱住乾承帝正在奮筆疾書的手,趴在上麵耍賴。
這一招大多數時候對乾承帝都是有用的,可這次,乾承帝卻抬起另一個手,十指一彈就將聞弛彈了出去,壓根不搭理他。
聞弛被彈得翻了個跟頭,一臉懵逼地坐起來,滿心茫然。
常小歲見狀,心裡雖慌,卻依舊頂著被拖出去的風險,躡手躡腳端著上前,將聞弛從禦案上移回了隔壁。
聞弛端坐在墊子上,麵沉如水。
晚上乾承帝回寢殿,就發現他的整個寢宮漆黑一片,所有燈都不亮。
魏尹早就等在永乾殿外,一見乾承帝的儀鑾,立馬上前笑著稟報:“小主子今日回來氣衝衝的,天剛暗就讓人把所有的燈都滅了,一個人爬進屋裡睡覺去了。”
乾承帝聞言,想了想停下腳步,卻道:“既如此,朕便去彆處歇了。”
說完,他就重新上了禦輦,一行人往遠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