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還把額前飄落的劉海拂起來,雙手捧臉給陸錚看,這個動作給她添了幾分小可愛。
陸錚啊了一聲,仔細看去,說:“小胖墩兒?”看眉角眼梢,漸漸記起她是誰了,是自己在南營時小時候的玩伴,自己從養父養母家出走的時候,她還是個流鼻涕的小胖丫頭,卻不想幾年過去,出落的挺標致,人肯定也出息了。
“什麼啊!”聽陸錚喊她小時候外號,劉小慧嗔怪著,臉微微一紅,但久彆重逢的巨大喜悅很快就把那幾分羞意衝走,她急急的問:“錚子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三叔三嬸不夠意思,今年過年我回南營老家,他們也回去了,可沒聽他們說你回廣寧了啊。”又說:“錚子哥,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你模樣沒大變。”
陸錚麵嫩,確實隻是比少年時略顯成熟,多年沒見的好友多半便能認出來。
劉小慧嘴裡的三叔三嬸就是陸錚的養父養母,陸國斌和馬翠紅。
陸錚笑了笑,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不過聽劉小慧話裡的意思養父養母不在南營了,不由得奇道:“翠紅姨和姨夫搬哪兒住了?”陸國斌和馬翠紅收養他的時候他已經8歲,很懂事了。而馬翠紅和他病逝的養母是閨蜜、姐妹,他便一直按老稱呼這麼稱呼她倆,至於心裡,是直呼陸國斌姓名的,因為和馬翠紅顧念昔日姐妹情分不同,陸國斌對陸錚極為惡劣,又打又罵的,同意收養陸錚,完全是為了多個小勞力。
劉小慧歎口氣道:“你還沒改口啊。”隨即一怔,明白過味兒來,說:“你是不是沒找著三叔三嬸啊,他們在哪兒住你都不知道?”
陸錚現在也感覺重生前二十多歲的自己有些過分,畢竟翠紅姨對自己挺好,就是在家裡做不了主罷了,便含糊著說:“我剛回來,所以……”
劉小慧恍然,說:“這樣啊,你家現在行了,搬城裡來了。三叔前年把三嬸帶出來,給三嬸找的工作,在化肥廠廠辦幼兒園上班。”
陸錚哦了一聲,以前陸國斌是化肥廠的工人,翠紅姨則在家務農。陸國斌兢兢業業在廠裡乾了幾十年,於情於理,也早該能把家屬帶到城裡來了。
“對了,你知不知道他們住哪兒?我帶你去?”劉小慧滿臉的興奮。
其實見到劉小慧,陸錚遠不像表麵表現的這麼平靜,他想起了許許多多的往事,在南營,雖然有很多噩夢般的記憶,同樣,也有著溫馨的往事,比如,他的小玩伴們。
“先不著急,”陸錚擺了擺手,打量著劉小慧說:“你呢,現在在做什麼?”
劉小慧卻是俏皮的說:“你猜猜呀?給你個提示,我實現了我的理想。”
陸錚笑道:“恭喜恭喜啊,真的成了人民教師了,好啊,你變成教書育人的知識分子了。”
見陸錚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理想,劉小慧心裡也是一片溫暖,她比陸錚小幾歲,當年陸錚是南營公社的孩子王,最能打架的小魔頭,也是她曾經崇拜的偶像,現在回憶起童年時的點點滴滴,是那麼的無憂無慮。
陸錚這時指了指對麵一中的校門,問:“在這裡教書?”
劉小慧略有些靦腆的說:“算是吧,不過我中專師範畢業,教一中的初中。”
陸錚說:“那也很厲害了。”聽到劉小慧是一中教師,陸錚心裡不由得動了動。
這時跟劉小慧一起的男青年憋不住了,臉上有些不滿,走上兩步問:“小慧,這位是?”
劉小慧就咯咯一笑,說:“看我,都得意忘形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手掌向陸錚一攤,對男青年說:“這位帥哥就是當年我們南營‘紅動’的總司令陸錚,你可以喊陸總,也可以喊錚子哥。”又對陸錚說:“這是秦明亮……”略一猶豫,補充了句:“我的男朋友。”
劉小慧心思細膩,她感覺到了男朋友的不滿,也覺得自己剛剛和陸錚表現的太親密了,把秦明亮晾到了一邊不應該,雖然錚子就像她親哥哥一樣,但也不能為了錚子影響她和秦明亮的感情,所以就宣明了秦明亮男友的身份。
秦明亮臉色稍霽,打量著陸錚,早從劉小慧嘴裡聽說過這個人,印象裡就是個愛打架的鄉下娃子,現在估計是個大老粗。但此刻見到本人,卻未免覺得這位陽剛氣十足的青年,實在是個大大的威脅。
聽劉小慧提起了“紅動”,陸錚不由得一邊笑,一邊伸手和秦明亮握手。
“紅動”是陸錚少年時,仰慕大城市紅衛兵組織,便“自立門戶”在南營成立的少年先鋒團,全名是“紅色運動少年先鋒團”,陸錚則自己任命自己為“紅動”的總司令,當然,這個“組織”是得不到南營革委會承認的,隻是小孩子們的把戲。不過在南營,卻是大大的有名氣,很多少年都以能加入“紅動”為榮。
“你們去忙吧,建軍,彆忘了我托你的事兒。”陸錚回頭對侯建軍和杜小虎使了個眼色。聽到劉小慧和秦明亮都是一中教師,而且秦明亮父母教高中,秦明亮便住在一中家屬樓,陸錚便有了主意,他正想去一中家屬樓轉轉,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呢。
杜小虎猶豫了一下,卻被侯建軍笑嗬嗬拽著胳膊拽了出去。
看著綠色挎鬥摩托噴噴的遠去,劉小慧奇道:“錚子哥,他們是誰啊?”
陸錚笑道:“工商的,我想做點小生意,找他們幫幫忙。”這種三輪摩托車隻有執法部門配備,陸錚便隨便應付著,彆暴露自己公安的身份就行。
一中家屬樓,是前年剛剛竣工的新住宅區,單元樓每個單位都是**結構,不似老住宅區,通常廚衛共用。而一中家屬區同樣位於當初勾勒的凶犯可能居住的區域,而且,如果凶犯居住在這裡,處理殘留血漬便很方便,專案組對凶手可能藏匿的區域每家每戶都找借口進去過,那些廚衛共用的人家,如果是凶犯現場,總能找到些端倪。
不過一中家屬樓,住的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教師,在廣寧來說,便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專案組並沒有把過多的懷疑目光投注到這裡,前世的陸錚,同樣如是。
但現在,陸錚卻不得不重新思考,如果凶犯就在他們中間呢?
劉小慧卻是興奮的很,一口氣的說著:“錚子哥,咱紅動出息了很多人才呢,小光考上了北京小學,在市裡、縣裡上班的都有……,對了,還有郭偉鬆,在青龍縣委宣傳部呢。”
小光和小鬆,是陸錚最好的朋友,紅動的“參謀長”和“副參謀長”,聽說他們都出息了,陸錚也不由得為他們高興,笑著自嘲道:“看來,我混的最落套啊。”
其實小光和小鬆會上學求學問,不得不說和陸錚的潛移默化有關,陸錚病逝的養母,畢竟是高牆大院出身的保姆,見多識廣,也總跟陸錚說些做人的道理,陸錚小學初中雖經常要參加勞動,但學業是很紮實的,他的兩個死黨有樣學樣,多多少少都受了影響。
不過若說紅動的其它人,其實當時幾乎整個南營公社七歲到十六七的少年都參加了”紅動”,比陸錚年紀大的也很有一些,但打架都不是陸錚的個兒,隻能承認陸錚“總司令”的地位,當時在南營孩童中,陸錚風頭一時無兩。
所以固然可以說“紅動”出息了的人才很多,畢竟幾乎涵蓋整個公社的一代青少年,可最終過上麵朝黃土背朝天農家院生活的還是大多數。
劉小慧這時候又歎了口氣,說:“不過咱們南營最出息的,還是馬素珍……”
陸錚怔了下,問:“地主婆?”
劉小慧就展顏一笑,說:“你還記得她啊?”
陸錚微微點頭,隱隱有個印象,那小丫頭比自己小四五歲吧,記得小時候就斯斯文文的,打扮的也很漂亮,一看就和農家院的孩子不一樣,聽說她爺爺本來是外地的市領導,被下放到南營衛生院當院長,算是一種改造。
因為她從小就和農家院的小孩不一樣,便有了“地主婆”的外號,當時還有紅動的一些先鋒隊員瞎起哄,跑馬家要去揪地主婆批鬥,是陸錚覺得不該一幫大男人欺負人家小女孩兒,給她解了圍。
所以,陸錚算是對她有個印象。
劉小慧豔羨的說:“現在她可好了,聽說她父親現在是市裡的大官兒,她呢,藝校畢業後在市電視台當播音員,在市裡可紅了,還拍電視劇呢,這不,前陣子咱縣電視台請她來培訓咱的播音員,聽說是副縣長開車親自去請的。”
陸錚笑了笑,說,“是嗎?”想不到地主婆這麼出息了,至於說地主婆父親是市裡領導縣領導去接雲雲,陸錚可並不放在心上,若說官宦家庭,對他都如浮雲。
可不是麼,不說爺爺是現今共和國最有權力的幾位老人之一,便說父親陸天河,作為陸家長子,第二代領軍人物,剛剛五十歲的他已經高居廟堂,任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正部級中最有實權的位置之一,母親韓靜,同外公一樣,將門虎女,共和國七十年代後最年輕的女性軍級乾部。
自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隻是作為陸家長子多年被遺落在外的小兒子,自己和陸家實在疏遠而已。
接下來十數年,應該是陸家最鼎盛之時,但正所謂盛極而衰,隨著爺爺沒能熬過一些老對手而早早離世、父親年齡到站退休,以及陸係集團在一係列理論鬥爭中敗北,曾經顯赫一時的陸家終於漸漸退出共和國最高層權力架構,更因為一些不肖子孫得罪人太多,被秋後算賬,落得個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但是現在的自己,勢必要儘一切努力改變這一切。
回思前世,陸錚心情微微有些沉重。幸好劉小慧突然咯咯笑著,把他從那壓抑異常的感覺中拉了回來。
“現在地主婆改名了,叫童素素,也不知道是自己改的藝名還是她爸爸本來就姓童。”l劉小慧說。
陸錚點點頭,說:“不說她了,小慧,能帶我去你們一中走走嗎?”陸錚微笑著,誰也看不出,實則到現在,他的談話才進入了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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