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匣深藏初露鋒(2 / 2)

紅色權力 錄事參軍 11273 字 8個月前

“我不是激你。”好似看破了陸錚的心思,陸天河很凝重的道:“就說你搞的小公社吧,你跟我說說,你真實的想法。”

陸錚想了想,正色道:“我怎麼想的不重要,一切,都讓時間來證明,讓曆史來評說吧。”

“口氣倒不小。”陸天河卻是笑了,微微頷首,“那我就拭目以待。”

想了想,起身,走到書桌後,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卷宣紙,又走回來,將宣紙在茶幾上鋪展開,說:“這是裴老寫的,誇你的,但老爺子說怕讚壞小孩子,叫我收起來,不必給你看。”

陸錚知道,父親嘴裡的裴老便是外媒所說的所謂“中共十老”中的一位,在外媒眼裡,這十位老人才是中國真正的統治者。

便是中央五巨頭中的兩位少壯派,也僅僅是擺設而已。

裴老這個人,是十老中思想最為保守的,比爺爺還“左”,緬懷過去,對現在一些自由化傾向頗多不滿。

宣紙上,是龍飛鳳舞的幾行草書,“鋒芒未露已驚世,養晦京華幾度秋。一匣深藏不露鋒,知音落落世難逢。空山一夜驚風雨,躍躍沉吟欲化龍。”

“你覺得,你何德何能,能被裴老以革命烈士的劍歌讚譽?”陸天河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顯然是很開心的,從來沒有小輩能被老爺子召去書房談正事,而且,一談便是半個多小時。莫說小輩人物了,便是京派的副部正部官員,現在,都很難見到老爺子了。

正是心下隱有自得之意,陸天河這才把裴老寫給陸錚的勉勵之詞拿出來賣弄,這可真有些不像他陸天河了,剛剛調任皖南省省委書記的他,在同僚下屬眼中深沉的可怕,喜怒怎會外露?

或許,作為父親,他才偶爾不再是陸天河。

“裴老還說,準備把你發表在烏山內參的那篇文章的理論部分收錄進《紅旗》,但被爺爺給擋了下來。”陸天河說著,微微點頭,“不過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應該對自己的處境有個認識了。”

中央委員會所辦的《紅旗》,一直是保守派的陣地,這些年,都在同另一個陣營,進行著理論方麵的較量。

陸錚默然,雖然並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看來,自己遲早會卷入這些是是非非中。

“好了,不說這個了。”陸天河慢慢卷起茶幾上的宣紙,說:“生在咱們這樣的家庭,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榮辱禍福,殺頭坐牢,都要淡然置之,你慢慢就懂了。”

陸錚微微頷首,突然想起了一事,便道:”爸,明天我帶個人回咱家啊,一起過年。”

陸天河卻是搖搖頭,說:“不必了。”

陸錚微怔。

“我知道你想帶誰來。”陸天河慢慢端起了茶杯。

空氣,突然就凝固了。

現在的老爸,才是真正的陸天河吧?陸錚默然,看著不動聲色卻不容抗拒、隱隱拒人千裡的父親。

是了,便是通過大姐,想來父親也知道衛香秀這個人,隻是,在他眼裡,這樣的一個女人,根本不值一提吧。

“我一定要帶她來。”陸錚突然就揚起了脖子,對這個家,不管如何,今生的記憶,也會在心底深處留有傷痕,雖然,這種記憶陸錚也知道太青澀、太不成熟,但這種記憶引發的情感,卻真實存在。

所以,陸錚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頂撞起了父親。

陸天河微微一怔,凝視著陸錚,在陸錚不屈的眼神中,陸天河終於歎口氣,慢慢放下茶杯,說:“本來不該跟你說的,既然你這般堅持,我跟你透個底兒,你現在的婚事,不僅僅你我,便是爺爺自己,也做不了主。外麵有跟你提親的,老人家們正商量呢,該怎麼辦,他們會拿主意。”

“什麼外麵提親的?誰家的?”陸錚心裡一陣憋氣,這丫的找抽呢。

“這你甭管了。”陸天河擺擺手,看到陸錚眼裡閃爍的冷芒,陸天河有些無奈,這個兒子,有時候,自己都把握不好。

想著,陸天河慢慢放下茶杯,緩聲說:“小錚啊,我今天就跟你說幾句不該說的話吧,你呢,可能遺傳了你外公的某些性格,尤其是女人方麵,雖然我有些失望,但……”說到這兒歎口氣,搖搖頭,不再往下說了。

陸錚莫名其妙,外公是有名的風流,現在還好幾個紅顏陪伴呢,怎麼聽老爸話裡的意思,自己也是個花少?這,這不天大的冤枉麼?

“好了,不談了,我今天說的話,你琢磨琢磨。”陸天河擺了擺手,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或許跟這個兒子較量,比麵對任何政治對手都更加令人疲累。

……

陸錚悶悶的走出父親的書房,迎麵,大姐陸佳菊笑孜孜的迎上來問:“小弟,咋了,黑著個臉?”

倆月沒見,大姐越發雍容華貴,脖子上還掛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貂絨,顯然,現在老爸老媽也不大管她闊太太的裝扮了,或許是已經習以為常,或許是,哀莫大於心死。

“沒事,小焦呢?”陸錚吐出口悶氣。

“放心吧,你的司機我能不照顧好嗎?在前院和你姐夫聊天呢吧。你找他?我帶你去。”在陸佳菊眼裡,對陸錚幫著胡德利賺了多少錢倒沒什麼概念,但陸錚這個失散了十幾年一直在外麵養大的小弟,她從心裡憐惜。

陸錚也知道這一點,反而二姐常年在外留學,回家的時間總和陸錚撞不到一塊兒,倒是心情上,稍顯疏遠。

“姐,你說老爸這人,明裡暗裡說我是花花公子,真是的。”穿過天井,陸錚邊走邊有些鬱悶的說。

陸佳菊不禁撲哧一笑,說:“怪我,多嘴了,你可彆怪大姐,我也是想在爸麵前能多說幾句話,他呀,平素都不理我,哪像你,一回家就寶貝似的叫書房去,好像說不完的話一樣。我家胡德利,還沒進過他的書房呢。不過話說前頭,那小丫頭沒離婚前,我可沒跟爸說。爸也不知道她剛離婚,還以為就是下麵的一個小女警呢。”

陸錚無語,說:“姐你忒仗義,這也不算把我賣了,總算還替我遮掩了不是?”

陸佳菊就咯咯的笑,隨即就說:“你呀,也真是,什麼時候好這口兒了……”說到這兒,便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陸錚咳嗽一聲,和衛香秀之間的故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講清的,可看在大姐眼裡,想來自己就是個小色狼了,專門對已婚少婦下手。

不過大姐一向護短,才不會理會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她隻知道,自己是她的弟弟,她就要回護。

說著話,前方過了月洞門,翠綠鬆柏中,東屋的燈亮著。

陸佳菊在前,陸錚在後,掀門簾進屋。

外間圓桌旁,胡德利正同焦磊下象棋呢,“啪”,胡德利吃了焦磊的馬,笑道:“吃馬將軍!”

陸錚正好看到這一幕,笑道:“姐夫,你把焦磊的馬吃了,這可不就是說我以後沒車可坐了?”

焦磊已經慌忙站起,打招呼:“陸局。”他今天全程都有這位被衛兵、工人稱為“大姑爺”的胡大哥陪伴,如此雖然倒不會一個人孤零零沒著落,但對陸局的家世,他越來越是心驚,京城陸家,他隱隱腦子裡有了輪廓,可又怎麼都不敢相信,不會吧?陸局?竟然是……的嫡孫?想到那個名字,焦磊都不禁被震懾的頭暈目眩,難以自己。

陸錚笑著對焦磊做個手勢:“小焦啊,你車、馬都沒了,看來輸定了呢。好了,彆玩了。”

聽陸錚說自己把焦磊的馬吃了,以後他會無車可坐。胡德利心裡就是一凜,不知道為什麼,麵對這個小舅子,他越來越是愛胡思亂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開始怕極了這個神秘莫測的小舅子,或許是因為小舅子,表現的太可怕了吧,到現在為止,隻要他給指點的生意,就沒有不賺錢的,而且,收益通常都很可觀。

這簡直已經不能用眼光、用經商天才等等來解釋了,很多時候,胡德利感覺,小舅子,就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幸好這樣的人,是自己的親戚。

胡德利時常流著冷汗這樣想,如果是自己的對手,那麼自己的公司,在京城還會有立足之地麼?

“小焦這不還有倆炮麼?火箭炮,這說明啊,錚子你將來進步速度肯定跟火箭似的,噌噌的向上竄。”胡德利突然,就冒出這麼句話。

陸佳菊無奈的看著她家老胡,隻覺得老胡拍馬屁的水平越來越厲害了,可半點沒姐夫的架子。

不過話說回來,胡德利要真跟陸錚擺姐夫的架子,隻怕她第一個就不答應。

陸錚笑著看了胡德利一眼,總覺得這個姐夫在自己麵前有些心虛,心虛,便必然是有原因的。

“焦磊,走吧,陪我出去趟。”陸錚使個眼色。

陸佳菊一怔,說:“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陸錚搖搖頭,說:“我不帶來個朋友麼,有些事,我總得去說一聲,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陸佳菊這才鬆口氣,真怕他又跟父親慪氣離家出走呢,一語雙關的道:“行,你記得要回家就行。”

陸錚看了大姐一眼,前生,大姐也是這般,一直在儘力挽救自己和父親的關係,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自己,也曾經數次傷害她,對找上門的她百般諷刺,甚至,有一次推她出屋,直接把她從台階上推了下去,大姐的頭都摔破了,但沒幾天後,又來找自己。

心裡,泛起些酸楚,陸錚點點頭,“大姐,放心吧,就算以後老爸趕我走,我也不走,我就賴在這個家了!”

聽著陸錚聲音微微有些異樣,陸佳菊也沒在意,隻是咯咯笑道:“你就得便宜賣乖吧,爸媽就寶貝你,太陽從西邊出來,他們也舍不得趕你走啊!”

陸錚展顏一笑,回頭對焦磊做個手勢,當先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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