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瑢如今對於他們的位置已經有個大概印象,一邊在腦海裡找出地圖確定行進的方位一邊解釋說道:“貝殼磨碎之後有很大作用,第一能提升土壤的肥力,你之前不是說這邊的地有點薄嗎?短時間之內我們也沒彆的辦法,隻能用貝殼了。”
劉彩娘納悶說道:“用草木灰不就行了?貝殼……貝殼又有什麼用?”
蕭子瑢解釋說道:“草木灰固然好,可問題是現在我們沒有那麼多草木灰,梅雨季節這麼潮濕弄草木灰基本上是事倍功半,而貝殼中含有大量的碳酸鈣,能夠置換出土壤中的氫離子從而提升土壤的品質。”
蕭子瑢說完之後轉頭看向劉彩娘,發現劉彩娘僅剩的一隻眼睛裡透著茫然,她轉頭看向旁邊的阿茵和阿蔓:“你們兩個學得好,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嗎?”
阿茵和阿蔓對視一眼也搖了搖頭。
蕭子瑢笑道:“我就是跟你們解釋一下,這個東西……將來你們或許能學到,現在距離學習這些還遠著呢。”
其實將來都未必能夠學得到,蕭子瑢手上有成套的教育書籍,但能不能用到真說不好。
畢竟短時間之內他們需要做的都是發展民生,而不是讓這些小娘子成為科學家。
劉彩娘雖然聽不懂,但還是忍不住追問道:“那其他作用呢?你不是說貝殼的作用有很多?”
蕭子瑢點頭說道:“對,貝殼跟燒製的沙子混合之後能夠得到石灰砂漿,嗯,以後我們蓋房子什麼的就不需要用泥了,而是用石灰砂漿。”
石灰砂漿算得上是水泥的後代,不過,到時候需要大量消耗貝殼,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住,可惜就算他們現在能夠找到石灰岩也做不到開采,隻能先收集貝殼。
阿茵一溜小跑跑到了蕭子瑢身邊問道:“還有呢還有呢?”
蕭子瑢說道:“還能做肥皂,嗯,這個東西你們以前可能沒聽過,等回去做出來就知道了,除了這個甚至還能做窗子。”
“做窗子?”
阿茵和阿蔓異口同聲問道。
蕭子瑢說道:“把貝殼打磨到很薄,然後鑲嵌在窗框上,能夠讓光線透進來,不過那個需要大量人力,我們可以每個房子弄個一扇窗,剩下的就彆弄了,沒那個工夫。”
貝殼窗又叫明瓦,在一些園林或者宮殿之中經常使用,普通小門小戶的話也有用的,但顯然他們現在沒有這個條件。
想要把貝殼打磨成合適鑲嵌並且透明的程度那需要很長時間,還做不做彆的事情了?
如今於他們而言,種地都比弄窗子更重要一些。
一行人嘰嘰喳喳,蕭子瑢一邊對照著地圖一邊調整他們的方位,說實話,沒有定位係統想要確認他們方位還真不容易。
走了接近一個時辰之後,蕭子瑢忽然隱隱約約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同時也聞到了風中傳來的海腥味,不由得笑道:“快到了。”
果然穿過一片矮灌木叢之後,眼前瞬間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波光粼粼的海麵刺激著觀感。
小娘子們顯然都很興奮,一個個都迅速跑過去。
雖然是海邊,但這裡並非是想象中那樣海邊是金黃色或者銀色的沙灘,基本上都是比較粗大的砂礫還有很多礁石。
小娘子們小心翼翼的在上麵行走,蕭子瑢站在那裡看了一圈轉頭對劉彩娘說道:“讓她們先撿,哎,對了,有人會遊泳吧?”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懊惱,應該先安排好的,也是之前下了好幾天的雨,他在屋子裡都快發黴了,一看到太陽出來頓時十分開心,隻記得跑海邊來撿貝殼,彆的都忘了。
劉彩娘將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捋了捋說道:“當然有,我就會啊。”
蕭子瑢點頭:“那麻煩你帶著會遊泳的去撈一些海藻,彆跑太遠啊,寧可不要也彆把人給搭進去。”
蕭子瑢說到這裡就有些擔心,要知道被淹死的大概率都是會遊泳的,這萬一出點什麼事情,他這個旱鴨子隻能站在岸上著急。
想到這裡他剛想說什麼就被劉彩娘按住肩膀,他轉頭看向劉彩娘,結果看到對方揮手說道:“行了,知道你有彆的事情,忙你的去吧。”
蕭子瑢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有彆的事情要做?”
劉彩娘抿嘴笑道:“就算沒有彆的事情你也不會留在這裡啊。”
畢竟她們要下水,雖然身上穿著衣服,但為了以後著想,肯定要將外衣脫下去的,而在這方麵蕭子瑢一直很注意,儘量注意不會冒犯到他們。
蕭子瑢笑道:“行,你們去,哦,不一定非要貝殼,礁岩上的貝類也可以弄下來,我們回去弄著吃,還有海帶之類的……”
蕭子瑢說著說著思索他是不是也要學個遊泳,海裡能用的東西太多了,可每次都讓那些小娘子冒著危險下去好像也不太合適,海水溫度低,在裡麵時間長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容易體寒。
他腦子裡想著有的沒的就跑到了一邊。
雖然劉彩娘覺得他是找借口想要避開小娘子們下水的場麵,但實際上蕭子瑢還真的有彆的事情做——他想找一個比較安全合適的地方搞鹵水池!
他們在這裡吃的東西實在不行還有野菜,也能設下陷阱抓一些小動物,穿的可以湊活著來,等種了苧麻就會好很多,住現在勉強也有,行……也不需要什麼。
這樣看起來似乎的確能自給自足,可問題是他們沒有鹽。
鹽這東西吃多了不好,但也不可或缺。
所以之前蕭子瑢說要跟外界接觸的時候劉彩娘和其他小娘子雖然不高興但也沒有反對,因為他們的確需要外界的一些物資。
鹽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不過,他們現在守著海,蕭子瑢怎麼可能讓他們缺鹽吃?
隻是鹽鹵池的選址還是需要探查一下,隱秘一點,彆被人發現,但還不能距離海邊太遠,還要建一個能夠往鹵水池引海水的水路。
因為這些要求,所以蕭子瑢覺得這邊全是礁石也有好處,無論是打漁的還是遊玩的,基本不可能到這邊來,倒是方便了他們。
蕭子瑢繞了一圈找了一塊比較平坦的地形,地方不是很大,不過他們需要的鹽也不是很多,這裡距離海邊並不近,這是蕭子瑢為了防止天氣惡劣會出現的海水倒灌情況。
蕭子瑢找了塊石頭將需要的範圍畫出來,然後又在腦海裡的地圖上對比了一下他們居住的位置和鹽鹵池的位置,換算了一下大概也就十來裡地的樣子,不遠不近,正好。
然後就是引水的問題,他們這邊的地勢比較高,想要引水就必須挖渠,讓這邊的地勢變得低一些,不過除了水渠之外還得有閘口,海水也不能沒日沒夜的往裡流,所以要控製。
他一邊走一邊盤算,覺得趕在梅雨季節結束之後,應該能建好。
梅雨季能不能曬鹽他也不知道,但空氣中濕度那麼大應該不太行,所以趁著這個時候把準備工作做好就行。
蕭子瑢在腦子裡把要做的事情一條一條地列出來之後就覺得神清氣爽,不過……若是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夠寫下來,腦子再好用也難保不會忘記。
嗯,如果要去梁鄉縣的話還要把買紙筆提上日程。
就在他想這些的時候突然聽到劉彩娘的聲音:“我說怎麼到處找不到你,你這避嫌也不用跑這麼遠吧?”
蕭子瑢一回頭就看到劉彩娘身上隻有重點部位遮住,那個布料也就比比基尼多了點,在這個時代可以算的上是十分奔放了。
不過,從後世過來的人什麼樣的景色沒見到過,此時見到對方這樣出格的裝扮也沒什麼反應,很自然地看了劉彩娘一眼又將目光挪走說道:“我在這裡想辦法給咱們弄點鹽吃。”
劉彩娘這麼穿著過來原本就是想要逗逗蕭子瑢,原本以為那小郎君可能會臉紅的不知道該看哪裡,結果沒想到人家淡定的很。
蕭子瑢這個態度讓她也收起了戲謔之意,尤其是她聽到了一個鹽字,連忙走過來問道:“你能弄來鹽?”
蕭子瑢說道:“現在不行,需要做一點準備,而且怎麼也要梅雨季過了之後才可以。”
劉彩娘隻覺得心跳加速,口舌發乾,澀聲說道:“你可彆逗我,那是鹽啊,我們這裡又沒有鹽井也沒有鹽池。”
蕭子瑢笑道:“可我們有海啊,放心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隻是準備工作可能要累一些,這裡要挖一個鹵水池,不需要太深,但要讓地勢比海岸線低一點,然後從那邊往這裡引水。”
劉彩娘愣了一下說道:“海……海裡有鹽?”
蕭子瑢問道:“海水是不是鹹的?”
劉彩娘愣愣點頭,蕭子瑢攤手:“這不就是了?算了,現在我跟你說你也想不到,等梅雨季過了之後吧,總能讓你看到成果。”
劉彩娘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激動,顫聲說道:“我……我信你。”
這位小郎君做決定就沒有錯誤的時候,而現在劉彩娘則萬分希望這是真的。
蕭子瑢拍了拍手說道:“那行,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唔,又陰天了,先走吧。”
劉彩娘跟在蕭子瑢身後,眼睛一直看向遠處的海麵,感覺自己的心跳清晰可聞。
她無法做到跟蕭子瑢一樣輕描淡寫,那是鹽啊,那可是鹽!
鹽這東西不是黃金勝似黃金,反正一旦世道亂了,拿著黃金未必能夠換來糧食,但拿著鹽卻什麼都能換得來。
一直到現在鹽這東西的價格也是居高不下的。
原本劉彩娘還在發愁她們要用什麼東西換取支撐這麼多人食用的鹽,結果沒料到蕭子瑢輕飄飄幾句話就給解決了。
此時此刻劉彩娘隻覺得自己腳下的不是土地,而是雲彩。
蕭子瑢其實也心情舒暢,因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設想走,目前為止還沒遇到太大的阻礙和難題,這讓他的心情變好了許多。
他跟小娘子們會合之後看了一眼,發現她們弄來的東西倒是不少,不僅有螃蟹甚至還有一隻章魚!
蕭子瑢看著那隻大章魚愣了一下:“這你們是怎麼弄來的?”
在海裡這些沒有工具的小娘子必然不是章魚的對手啊。
阿蔓笑嘻嘻說道:“是伍妞在岸上的一個洞裡發現的。”
蕭子瑢了然,這隻章魚應該是漲潮的時候鑽入沙土之中留下來的,如果是平時它應該會等到再次漲潮退潮跟著海水一起回大海之中,然而現在……它就隻能成為盤中餐了。
蕭子瑢笑了笑說道:“那感情好,回去咱們弄鐵板章魚吃。”
“鐵板章魚?”劉彩娘轉頭看向他:“那是什麼?”
蕭子瑢這才想起來他們壓根沒有鐵板,連忙改口說道:“是陶板章魚,等回去就知道了。”
不過,這麼小一點章魚,也沒辦法分,蕭子瑢回去之後就乾脆說道:“走這麼一趟大家應該也都知道路線了,從今天開始,大家可以自由去海邊,撿到的東西都歸自己所有,但是集體需要的東西,可以積累積分用來兌換東西。”
“積分?”眾人異口同聲地看著他。
蕭子瑢點頭說道:“對,原本按照正常來說的話應該是府庫付錢給你們將東西買過來,但是你們現在也看到了,府庫一窮二白,而且東西都是當初跑路的時候大家帶出來的,都屬於大家,也不能劃歸公有,那麼現在就隻能用積分代替我們的錢財,將來會一點點替換更改。”
劉彩娘看了一眼他們弄來的貝殼有些好奇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用貝幣?我曾聽說很久以前也是用貝殼做代幣的。”
蕭子瑢搖頭說道:“那樣太容易造假,我固然相信大家的品性,但也最好不要留下這樣的漏洞,更何況用貝幣的話就算給了錢也隻能在我們內部流通,出去誰認這個錢呢?”
劉彩娘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蕭子瑢說道:“所以從現在開始府庫就需要管理人員和記賬人員,阿蔓和阿茵暫代,以後等你們學的差不多,咱們就來個集體考試,將職位都放出來讓大家隨便考,考上的就能上。”
蕭子瑢說完自己都想笑,這不就是後世的公務員考試嘛。
而劉彩娘聽了之後都愣了:“考試?那是什麼?”
蕭子瑢解釋說道:“就是一種測試,用來檢驗她們學的怎麼樣,然後根據不同的職位會提供不同的題目,答的好才行。”
劉彩娘茫然說道:“可……當官不都是蔭職或者薦人嗎?”
蕭子瑢一攤手:“那是外麵啊,我們的情況跟他們不一樣,你要知道外麵那些出來就直接做官的一般都是出身門閥世家,被推薦上來的也跟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寒門出身也要有才學才行,可現在我們這既沒有門閥也沒有世家,學子沒有,文盲一堆,我對大家了解也不夠多,也沒地方去探查以往,不這樣那怎麼辦呢?”
劉彩娘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乾脆一揮手說道:“算了,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反正我也不懂。”
蕭子瑢:……
他忽然就理解了前世在網上看到那些扶貧乾部吐槽時的心情,他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
也不是,這些小娘子本性還是單純的,而且很聽話,不會動不動就給他找事情做。
蕭子瑢說做就做,直接弄了一塊大泥板,準備用來記錄分值情況,為了防止人心生變,他直接采取了公開的形式,並且努力設定分值。
而泥板上記錄的是各個人名,後麵則是分值的加減用正字代替,一個月統計一次。
蕭子瑢將積分製度又詳細弄了一下,比如說日後建好的房子還有土地都會分出三六九等除了官員肯定會分配更好的房子之外,土地和其他東西都是用積分去換,積分越高換的東西越好。
蕭子瑢弄這個積分製度本來是想搞個多勞多得,免得時間長了大家乾活的積極性就沒了,當時想得很簡單,結果真的開始弄之後他就發現這件事情一點都不簡單,方方麵麵都要顧及到。
為了搞這個他甚至在腦海裡翻出了種花家剛建國時候的那個工分製度,那是徹徹底底實行過的,涉及到的人數眾多,就算有瑕疵也沒關係,反正他們人少,而且也就是這一段時間。
蕭子瑢估摸著等他們有能力購買奴隸或者開始開放走動之後,這個製度就要廢除了。
但開放這事兒不定要到多久以後,所以他還是得多想一點,這就導致回來之後他就抱著泥板寫寫畫畫,那個所謂的陶板魷魚……自然是吃不成了。
倒是那些貝類,小娘子們都沒做過,乾脆就用了最簡單的方法——煮!
畢竟撿來的哪怕不少分下去也不夠百來人吃的,煮成湯的話大家還能喝兩口。
至於貝殼自然就是充公了,因為之前沒有積分製度,大家撿東西的時候也都比較隨意,也沒分誰是誰的,所以這一次就當出門遊玩,不算,以後才開始算。
然後就是碎貝殼,蕭子瑢之前想過,按照工分那個製度的話,隻要勞動了就都有工分,根據勞動的程度和成果給,但是蕭子瑢覺得太麻煩了,弄那麼詳細用不了多久還耽誤他的時間,乾脆最後都算成了徭役。
並且順便規定了每年農閒時候就是征伐徭役的時候,不過也要看有沒有需要做的工程,如果沒有就不會征發。
大家對這個倒是接受程度很高,這年頭本來就有徭役征伐,甚至還很嚴苛,蕭子瑢規定的這些都不算什麼了。
既然有了徭役,那自然也要有稅收,稅收這方麵蕭子瑢就覺得很頭大,因為朝局動蕩的緣故,這個時期的稅製其實挺複雜的,而如今的齊國有一個非常大的特點就是不收粟、帛、雜物而收錢。
可他們現在沒錢……所以蕭子瑢隻能瘋狂搜索各種史料綜合下來,糧食是三十稅一,其他的東西……麻布的話,按照人頭來收,一人一年半匹,不過現在還沒開始種苧麻,蕭子瑢也不知道產量多少,一年能有多少,想要問問小娘子們,結果發現這些小娘子們也沒有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