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
千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我什麼都會去做,請救救我,神明大人!”
第一次見到那個“花山院千晴”如此弱小無措的樣子啊。
宿儺升起了一絲怪異的情緒,像是憐憫又是嘲諷。
“把你手裡那根東西上的符咒去掉,然後抓著它的指甲,割開你的手腕。”
千晴愣住了。
“割、割開……”
“怎麼,害怕了?”宿儺低聲笑了起來,“剛才你不是說什麼都願意做麼?”
千晴顫抖著解開符紙,露出一根已經風乾、皺縮的怪異手指。宿儺一眼認出這是他完全形態時手指的樣子,越發確認自己是被安倍晴明封印了起來。
他被封印了啊……那此時又距離他所生活的年代過去了多少年?
看這房間裡怪異的擺設,應當是過去了許久。那麼眼前這個女孩也不可能是花山院千晴……畢竟時光又不可能倒流。
這個像兔子一樣孱弱的小東西,是花山院千晴的後代?
宿儺冷眼看著縮成一團的千晴,她閉起眼睛,哆嗦著將宿儺的手指抵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後橫下心來用力一劃。
鮮紅溫熱的血液噴灑而出,封印咒物就像是海綿一般貪婪地吸吮起來。千晴的臉色越發蒼白,熟悉的氣味牽動兩麵宿儺的靈魂,女孩富有生命力的血液汩汩地補充著他的咒力,在破開封印的那一刹那,宿儺微微一怔。
他不會錯認這個味道。
花山院千晴……她就是花山院千晴本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又是這樣一個稚嫩弱小的樣子?
聞到新鮮血液的味道後,咒靈們更加興奮。它們蜂擁著上前,粘稠的觸手和枯瘦的尖爪纏上了千晴的腳踝和手臂,她對著咒靈又踢又蹬,拚命地將那截手指護在胸前:“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我——”
她的手中驟然一空。
一具溫熱的身體將她緩緩環入懷中,男人低笑著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就像是擺弄洋娃娃一樣舉起她的手,將她流血的手腕展露在咒靈們麵前。
“想要我救你嗎?”
千晴發著抖說:“想……”
宿儺頓了頓,他伸出的手穿過了咒靈的爪子,他此時的身體隻是一道虛影,除了千晴之外,他什麼都觸碰不到。
“那就靠你自己好好掙紮吧。如果你掙紮的樣子能讓我感興趣,那麼我也不是不能救你。”
他托著千晴的手腕,一股怪異的力量順著他們相貼的肌膚向內流淌,橫衝直撞地進入千晴的身體,順著她的血管如火焰一般灼燒著循環,最終又沿著那道傷口霸道地湧出——
宿儺貼在千晴的耳側,魔鬼一般蠱惑道:“感受你的力量,小東西。”
“用你的血去斬儘一切,如果他們想要你死,就算隻剩一口氣,那你也要把他們統統一起拖下地獄。”
血珠在半空中劃了一個詭異的弧形,違背物理常識地飛了起來。原本粘稠的液體緩慢成形,在千晴的掌心凝成了一枚薄薄的刀片。宿儺把著千晴的手,漫不經心地向前一劃——
“撲哧”
衝在最前麵的那隻咒靈瞬間被斬作了兩截。
宿儺寬大的手掌圈著千晴的手腕,他隨心地擺弄著她的動作,就像是指揮家一般輕鬆自如地指使著血刃的軌跡。狹小的一居室內,小巧的血刃劃出了一道漂亮的赤紅之路,咒靈們紛紛在裹著詛咒之王咒力的血刃下慘叫著碎裂,最終化作黑煙嫋嫋散去。
當血刃最終落地,並化為一灘尋常的血之後,宿儺輕輕地歎了口氣。
“啊……真煩人,這麼一會兒就支撐不住了,這個封印可真牢固。”
千晴偏過頭去,有些急切地想去看這位救了自己命的男人:“神、神明大人!剛剛您是怎麼把我的血——神明大人?”
宿儺垂下頭去,突然狠狠地咬在了千晴手腕的傷口處,就像是野獸一般開始吸吮她的鮮血。
溫熱的唇舌舔舐著她的傷口,疼痛與溫暖同時刺激著千晴的神經。在昏暗的夜燈光芒下,粉發男人的另一隻手牢牢地將千晴箍在他的懷裡,掐著她的脖子,以絕對的控製姿態將她按到他的胸前,千晴真的像一隻兔子一樣動彈不得。
男人的軀體是溫暖滾燙的,而快速失血的千晴卻覺得指尖發冷。她很快開始頭暈眼花,渾身發抖。
“神,神明大人……”
宿儺慢慢抬起了頭。粉發男人麵部的輪廓深邃,昏暗的房間在他臉上投下了大片陰影,千晴看不清他的樣貌,卻能望見一雙在夜裡也如猛獸一般灼灼發亮的血紅眼睛,還有他染著鮮血的嘴唇,豔麗而詭糜。
“我叫兩麵宿儺。你可要好好記住了。”他啞聲說。
片刻沉默後,宿儺突然低低地笑了:“啊……真是相似的對話。”
[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千晴,我叫花山院千晴,你可要好好記住呀。]
啊,他記住了。
現在輪到她在記自己的名字了。
宿儺的身影慢慢消散,千晴慌忙想要站起:“神——宿儺,兩麵宿儺?”
“不必找我。”男人的聲音懶懶地響起,“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雖然是被迫。
千晴那隻割破的手腕上浮現出了一圈深色的刺青,和男人手腕上的刺青如出一轍。她將手臂抬到麵前,輕輕地拂過還帶著宿儺深深齒印的傷口,神情有些恍惚。
她似乎招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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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儺很快就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確實被封印了,而且一封印就是一千年。雖然不知道安倍晴明那家夥究竟用了什麼手段——他懷疑那隻狐狸趁著他重傷昏迷的時候偷偷跑來砍下了他的手,這種事那隻狐狸絕對乾得出來。
他的靈魂被分為了20份,每一份都被封印在一根手指裡,而他的手指散落各地,隻有全部集齊之後他才能恢複原本的力量。
目前他靈魂所寄宿的這根手指就不知因為什麼流落到了花山院千晴的手中。
說起花山院千晴,宿儺又是頭痛。
他竟然成了自己老冤家的背後靈。
……具體一點說,他成了自己老冤家幼年體的背後靈。
花山院千晴,每次咀嚼這個名字的時候,宿儺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個持著血鐮,平靜地自血池中向他飛來的白衣少女。
她似乎生來就是要在刀尖起舞一般,美麗又殘忍地將阻擋在她麵前的一切斬斷。她是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沒有任何人能讓她低頭,沒有任何人能擊碎她的驕傲與自尊。
宿儺深深地被她如此堅決美麗的身影吸引,又無比想要做那個第一個將她碾碎在泥濘裡的人。
他想把這麼美麗驕傲的她毀掉。
但是現在他連能毀掉的東西都沒有了。因為目前這個和他綁定了的花山院千晴是個和他認知裡的千晴完全不同的孩子。
她是一隻真正的“小兔子”。
花山院千晴,六歲,父母雙亡,目前獨居,並且很快就要麵臨人生第一個重大困境——
她要被房東趕出去了。
“存折呢?你媽看病不會把你家的錢全花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