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從千晴的後背起到胳膊,她渾身肌肉繃緊,第一反應就是抬手去把宿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打開。
宿儺的動作更快。
“彆動。”
他牢牢地抓住了千晴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比她的體溫更高,觸手是一片滾燙。千晴使勁兒想要掙脫,但是宿儺的手如同鉗子一樣將她牢牢抓住,拽到他自己的麵前。
千晴的袖子被扯得向後褪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宿儺看著她光潔的手腕,雙眸一暗。
他給她留下的那一圈暗色刺青沒了。
不過想來也是,那圈刺青是他寄生於千晴身上的標誌,如今他還沒被封印,而那個曾經承載著他靈魂的“花山院千晴”也已經死了。
宿儺忽然鬆開了手,他神情莫測地向後退了一步,倚靠到桌子旁,就這樣定定地打量起千晴。
千晴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你來乾什麼,找我打架?”
“你到這裡又是做什麼?”宿儺反問。
千晴張口本想回答,但是話說到一半就警覺地拐了彎:“我當然是來逛——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無論我在這裡做什麼都和你沒有關係。”
宿儺聳動鼻子,像一隻大貓一樣在空氣裡嗅了嗅:“狗的味道……那隻犬妖陪你來的?來逛街?他去哪兒了?”
今天宿儺的言行舉止有點太過古怪,千晴雖然知道這家夥對自己的好感度已經達到了90,但還是心中警惕,冷冷回應道:“殺生丸去拿錢了,馬上就會回來結賬。而且就算他不在這裡,光憑我一個人也足以收拾得了你。”
“沒錢結賬……”宿儺卻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怎麼還是這麼窮。”
千晴:…………
她窮怎麼了?!
窮、窮人也有窮人的骨氣,她就算沒帶錢也絕對不會吃霸王餐的!
千晴被戳中痛點,表情一下子變了,臉頰開始一點點漲紅。而宿儺雙眼定定地看著她,似乎是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很有趣,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
“你沒帶錢?”他問。
千晴迅速掃了一眼店堂,在確定老板沒聽見之後,她小聲說:“沒帶。”
宿儺懶洋洋地將手伸進袖子,他掏出一個小小的、鼓鼓囊囊的錦袋,然後從裡麵摸出了一枚大約大拇指指節那麼大的金子。千晴一看到錢就雙眼發直,她眼神直勾勾地盯住那枚金子,而宿儺就像是世界上第一個發現可以用激光筆逗貓的人一樣,勾著唇角晃晃手中的金子,欣賞著千晴渴望的表情。
“想要嗎?”
千晴乾咽了一口唾沫,艱難地說:“……我,我不能要。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就大發善心要替我結賬,這背後肯定有代價。”
宿儺無聲地笑了笑:“你確實很了解我。”
他俯身向前,身體壓近千晴,血紅的雙眼灼灼發亮:
“我要你跟我走。”
千晴絲毫不動:“去哪裡?”
“去哪裡都可以。”宿儺的聲音又低又輕,好像羽毛搔刮她的耳廓,“去逛街,去陰陽寮,去皇宮,去山裡……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或者再去建造一個你的小屋子,照你的心意在客廳放上被爐,我們可以永永遠遠地呆在裡麵。”
她也隻能永永遠遠地待在他的身邊。
千晴凝視著宿儺的雙眼,神色變了。
“你是怎麼知道……你,想起來了?”
“是啊。”宿儺說,“我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
千晴的反應出乎宿儺的意料。她抬起手,非常用力地將宿儺拿著金子的手推遠。
“你還記得我許過的第一個願望嗎?”
[我想要以後也能一直和宿儺大人在一起。]
“我記得。”宿儺說,“所以我來實現你的願望了。”
千晴的唇角向上勾著,但是眼裡沒有任何一絲笑意:“但是你不是親手把這個願望作廢了嗎,宿儺大人?”
這個稱呼一出口,兩麵宿儺神色微微一怔。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她輕聲重複著當時宿儺說過的話,“你覺得我還是太弱小了,不配陪在你身邊,然後直接奪取了我的性命,否認了我的努力,毀掉了……我所珍視的一切。”
“我把你視為我的老師,我的家人,我唯一的依靠,而你到最後告訴我,一切都隻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千晴縮回手,平靜道:“那麼我就不會再給你機會傷害我第二次。”
“倒是有一個地方咱們可以一起去……”
她抬眸,冰冷地說:“地獄。”
千晴身後,拉麵店的布簾再一次被掀開。殺生丸手裡捏著一個花裡胡哨、明顯不是他自己的錢包,正要尋找千晴的身影,卻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店堂正中的兩麵宿儺。
他立刻大步上前,拉住千晴的胳膊,想要將她護到自己身後。但是宿儺根本不可能就這樣讓殺生丸在他麵前把人帶走,他扣住千晴的手腕,也用力向他自己的方向拽。
千晴的兩條手臂分彆被兩個男人抓在手裡,一前一後往不同方向拉,她毫不懷疑再這樣拉下去她能打出一個直接登頂鬼畜區點擊率第一的【分成兩半】死亡BE結局。
但是殺生丸和宿儺毫不相讓,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先鬆手。
這就是……
這就是傳說中遊戲一定會發生的“修羅場”嗎?
但是為什麼這個修羅場像兩個小學生搶玩具一樣?
更可笑的是她正好就是那個玩具!
千晴隻好瞪向宿儺:“你放手!”
宿儺冷冷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走。”
“你不是一點也不在乎我這個弱小的家夥嗎,怎麼現在變主意了?”千晴譏諷地笑了,“認清現實,兩麵宿儺。我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被你隨意拋棄拿捏的小女孩。”
“而且我說過——”
她將咒力凝聚在手腕上,借著充盈的力量使勁甩開了宿儺的手:“我再也不會愛上你!”
殺生丸微微睜大雙眼,他錯愕地將視線從宿儺身上移開,看向剛才說出了一個可怕事實的千晴。
千晴她……曾經,愛上過兩麵宿儺?
她和宿儺,不是隻是覬覦對方力量的關係嗎?
宿儺的神色陰沉得可怕,他盯著千晴和殺生丸相握的雙手,一字一頓地問:“那你還能去愛誰?”
“安倍晴明?那隻狐狸永遠會把平安京的地位放在你之前,如果你的存在會威脅到他心中所謂的‘人世和平’,那他會毫不猶豫地將你犧牲。你也該知道吧?當初他把你帶回去隻是為了不讓覺醒了術式的你直接追去把花山院家殺光。”
“又或者是這隻犬妖?”
宿儺譏誚道:“妖根本不懂人類的情感,他可能連愛是什麼都沒有搞清楚,又弱到完全不可能成為你的依靠,連我的兩根手指都比不上。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想要養狗,隻是因為房子太小又沒錢才一直沒有成功。如果你特彆想要養隻狗玩玩,我不是不可以去給你找——”
殺生丸握著千晴的那隻手越收越緊,千晴從他的微微顫抖中感受到了一些彆樣的東西。
……愛。
身為妖,殺生丸確實一點也不理解“愛”這種人類的情感。
他的父親鬥牙王和母親淩月仙姬之間沒有感情,兩位大妖隻是為了產下更強的後代才相互結合。殺生丸從記事起就隻知道追求力量,他自然而然地鄙夷弱小的人類,輕視那些人類之間算得上是“軟弱”的感情。
憐憫,同情,慈悲,體貼……這些在殺生丸眼裡如同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