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夥,非常強!
她迅速收起了輕視之心,渾身肌肉繃緊,一個頂肘繼續向前襲去,想要對方被迫鬆開她的咒具。但是男人沒有被她的突前騙過,他單手攔下千晴的頂肘,握住咒具的那條胳膊猛然用力,竟然直接想要借力將千晴向旁邊甩開。
隻靠體術能打過嗎?
……似乎打不過!
千晴做出判斷之後也無所謂用咒力打普通人丟不丟臉了,她立刻將咒力灌入咒具,啟動了這柄加茂家最強咒具的第二階段形態:
西風殘鐮!
古老金屬製成的巨鐮被咒力包裹著現出尖刃,男人立即向後仰去,千晴借勢從他手裡將巨鐮奪回,鋒刃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冰冷的亮光——
“咒術師,加茂家的?”男人低聲問,“是來殺我的嗎?”
千晴也是微微一怔。
……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嗤笑一聲:“本來想給你留條命的。”
話音未落,千晴突然渾身寒毛豎起,一種無比清晰的直覺在腦中瘋狂警告著她自己:
有什麼攻過來了!
要存檔嗎?
還是要開領域應對?
又或者——
[開燈,小千!快開燈!]
[對麵好像是你認識的人!]
[他是——]
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秒,千晴猛地橫過西風殘鐮,用鐮刃重重地敲上電燈開關。
“啪!”
燈光驟然亮起,同時映徹了千晴與男人的麵容。
他的手將將停在千晴的喉嚨口,隻差那麼幾厘米,他就能直接捏碎她的喉嚨。
黑發男人俯視著麵前的闖入者,少女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還帶著一層消散不去的紅暈。她的眼睛水亮,因為驚愕而瞪得極圓,而他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瞬間軟化下去消失不見的敵意。
“甚爾哥?!”
禪院甚爾收住了力道,他的手掌在握住少女脆弱的脖頸時已經不再帶有能夠一擊扼死一條生命的殺意,儘管如此,他還是選擇將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裡。
“……你是?”
少女的表情再度變幻,她方才似乎想要向上提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看起來失落又不甘心:“你不記得我了?”
甚爾冷淡地問:“我應該記得你嗎?”
是啊,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再也沒回過京都的甚爾確實可能不再記得那個隻和他有過幾麵之緣的小妹妹“加茂知春”。
“我是……”
千晴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現在的情況好像真的有點尷尬。
如果從甚爾的角度來看,那就是剛搬進來的鄰居和他起了口角糾紛,結果這個鄰居就像瘋子一樣闖到自己家裡來想要把自己打一頓,結果這家夥打不過自己,打開燈之後求饒說哥哥彆打了我是你以前認識的老朋友……
甚爾:你誰?
腦補過後,千晴恨不得鑽到地裡去,但是因為自己的脖子還在被甚爾掐著,她連動都動不了,隻能任憑自己的臉連帶著耳朵都一起燒了起來。
彈幕拱火樂子人害人啊!
甚爾感覺到自己掌心觸及之處開始微微發熱,而少女原本白皙的臉上迅速染上一層緋紅,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看她幾度張口,猶豫,糾結,急得他都感受到了她頸動脈越發急切的搏動。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千晴囁嚅道,“就是,我小時候見過你。”
甚爾麵無表情。
“你……你帶我去了一趟京都,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咒術師的世界,來到普通人的社會。我們去了遊戲廳,我還記得我破了記錄,然後我們去了快餐店,你問我……”
千晴越說聲音越小,越發不確定起來。對她來說這段遊戲經曆就發生在幾天之前,但是在這個時間線卻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甚爾還會記得嗎?
要是他忘了,自己還要怎麼攻略啊,這不就是火葬場了嗎?!
看著少女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甚爾心裡卻覺得特彆有趣。
在她開燈的那一瞬間,他就認了出來。
加茂家的咒具,如此熟練又流暢的戰鬥技巧,還有她其實並沒有太多改變的麵容。
整個咒術界,隻有一個小姑娘會管他叫“甚爾哥”。
要是他真的沒有認出來,她的喉嚨早就被他捏碎了。
他隻是想看看這位加茂家的小天才究竟在這麼多年之後變成了什麼樣,不過現在來看,她好像還和那個蹲在牆上,做著鬼臉說自己是“魔法少女小春”的孩子沒有區彆。
她並沒有被拖入泥沼裡,和那些已經爛透了的家族成員染上同樣的顏色。
麵對著甚爾長久的沉默,千晴絕望了。
要不……還是……讀檔重來吧……
要是能重來,她一定不會因為一時上頭就翻牆過來暴揍鄰居,她會特彆溫柔地重新敲門,說:甚爾哥哥,我是你的好妹妹小知春啊!你還記不記得,七年前,那是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
甚爾終於鬆開了手。
他勾起唇角,唇角那道猙獰的疤痕也隨著他的笑容扭曲起來,看得千晴心驚膽戰。
“啊……我好像有點印象。你是叫……”
他壞心眼地頓了頓,看著千晴雙眼驟然閃亮起來,無比緊張地攥緊拳頭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小春?”
千晴的肩膀一下子又垮了下去:“對了一半,不過……說了好多次了,我叫知春啊,甚爾哥!”
他知道,他知道。
“都一樣,這不重要。”
甚爾雙臂環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望向她:“在感人的重逢之後,我是不是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你闖到我的房子裡來乾什麼?難道真的是為了和我敘舊嗎?”
千晴心裡“咯噔”一聲。
完了。
她要是說自己是跑來揍他的,那她估計今天晚上就能在這兒打出這個副本的第一個DEADEND。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千晴的大腦瘋狂轉動,絞儘腦汁地開始編理由。在這種時候拱火的彈幕反而給不出什麼好建議了,都在幸災樂禍:
[你說你是來查電表的]
[說你迷路了!]
[你說對甚爾的身材驚鴻一瞥後驚為天人,更被他的聲音迷得神魂顛倒,所以半夜春心萌動一定要跑到他房間裡來惡狠狠拍出一千萬日元銀行卡將他搶回家中]
[強取豪奪劇情,很好!]
好個屁啊!!!
這些彈幕捅婁子一捅一個準,結果到關鍵時候全在瞎扯淡!
千晴支支吾吾,臉色漲紅,在甚爾的注視下隻能聲如蚊訥地坦白:“我以為門口那袋垃圾是你故意丟的,你又不讓我唱歌,所以,一時上頭……”
“哦……你是來找我麻煩的。”
甚爾做出恍然的樣子,然後向前逼近一步:“你本來是想進來對我做什麼?”
千晴渾身緊繃,僵硬地立在原地,而甚爾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輕笑著問:“來揍我?還是……來殺了我?”
“怎麼可能!”千晴小聲抗議,“我隻是想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畢竟你剛才雲裡霧裡不肯說清楚話……”
甚爾注視著千晴,片刻沉默後,他向後退了一步,說:“是樓上那個老頭扔的。”
千晴眨了眨眼睛:“……啊?”
“我看到過他偷偷往彆人門口丟垃圾。隻不過因為我是新搬進來的,而且獨來獨往作息不規律,所以周圍的人都覺得是我。”甚爾平靜又厭煩地說,“這種小事不值得我上心,而且他們也沒人敢真的來敲門問我,所以那個老頭在不會被戳穿的情況下繼續這麼乾了下去,他也不敢扔到我門口。”
因為甚爾懶得管,而且自己的利益也沒有真的受損,所以這件齷齪的小事就一直在這棟樓裡持續發酵,這口黑鍋也被眾口鑠金地安到了他的身上。
直到第一個真的敢去敲門質問的千晴出現。
往彆人門口丟垃圾在日本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在很多社區,鄰居都會用往彆人門口丟垃圾的行為來進行這種默認的“鄰裡霸淩”。很多被認為好欺負的人家門口都會堆上幾袋垃圾,而他們往往無可奈何。
千晴小時候就遭遇過好幾次這樣的鄰裡霸淩。鄰居們見她是剛搬來的小孩,有意無意地在不少事情上給她下過絆子,其中當然包括連續好幾個禮拜在門口看到並不屬於她的垃圾。
千晴當時的解決方法是帶著棒球棍,拎著垃圾袋挨家挨戶敲門,用非常尖銳的態度一個一個質問過去。
她是從這樣一個稍微退一步就會被推入深淵的惡劣環境中長大的人,所以她此時立刻代換入了甚爾的處境,然後難以遏製地憤怒起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揪心的難過。
他為什麼把被誤解視作理所當然?
是因為他真的完全不在乎那些普通人的想法,還是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自尊?
“甚爾哥。”
千晴慢慢地低下頭,她看向自己的腳尖,又輕又清晰地說:“對不起。”
“我不應該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懷疑你。”
沒關係,他已經習慣被這樣看待了。
“還有……”
千晴抬起頭,從她的雙眸中,他看到了兩簇燃燒起來的火焰。
“就算是這樣的小事,也不能就這麼理所應當地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