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晴和中也被這不合時宜的笑聲打斷,他們動作相當一致地回過頭去,在病房門邊,一個金色的小腦袋探了出來。那是一個穿著護士服的金發小姑娘,臉上稚氣未脫,天真可愛地對他們兩個笑著:“哥哥姐姐竟然這麼光明正大地討論偷錢的事情,膽子真大。”
“偷錢!把對麵揍了一頓然後搜刮遺物這種事,能叫偷嗎……”千晴嘀咕,“不過這兒怎麼會有孩子?”
森鷗外在小姑娘身後訕笑著把她拉走:“抱歉抱歉,這是我家的孩子。走吧愛麗絲,讓哥哥姐姐再好好相處一會兒……”
千晴小聲問:“這算童工嗎?”
中也同樣小聲回答:“算吧。”
千晴:“童工在擂缽街違法嗎?”
中也:“法律管不到擂缽街。”
千晴:“哦,好,看在森醫生救了你的份上我就不舉報了。”
中也:“其實嚴格說來整個橫濱都不管童工這種事的。”
千晴:?
這個世界觀裡麵的橫濱真的成了化外之地嗎?!
那,那她豈不是可以在橫濱合法搶錢???
在千晴開始想一些更離譜的事情之前,她的手機彩鈴響亮地唱了起來:“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
“喂?”
“知春,我這裡都處理完了,異能特務科接手了教會。你那邊怎麼樣,中也醒了嗎?”
千晴看了一眼中也,用口型說:是傑。
“中也醒了,他狀態很好,森醫生說他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夏油傑也鬆了口氣,“剛才我向高專彙報了情況,高專說後續事宜不用我們再管,讓我們立刻趕回東京,越快越好。”
“東京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千晴覺得有些頭痛。
“是,應該是悟那邊接手的任務出了問題,具體情況等高專來接我們的人再來和我們詳細介紹。”
掛掉電話之後,千晴歎了口氣,有些抱歉地對中也說:“好像我現在就得走了呢。”
“走吧,畢竟知春你也肩負著很重要的責任。”中也望著她,雙眼清亮亮的,“以後有時間,你可要跟我好好講講什麼是詛咒,什麼是咒術師,你又在和什麼東西戰鬥。”
“會的。”千晴笑著說,“那麼,再見,中也。下次來橫濱,就由你來做我的向導吧!”
中也撇了撇嘴,但是眼中卻泛出笑意:“我也是需要向導費用的哦?”
千晴滿口答應:“沒問題!等我再來橫濱的時候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富婆了!我給你開最高的向導費!”
到這時,中也的笑容才真正放鬆地展開,毫無陰霾。
……
“中原乾部以前在擂缽街還乾過導遊啊?”
“反正我聽說他好像對橫濱的很多旅遊景點都很熟悉,我還看到他在看導覽手冊什麼的……”
“原來中原乾部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一麵……年紀輕輕討生活真不容易啊。”
“你們在說什麼?”
圍在一起的幾名黑手黨瞬間散開,立原道造整個人貼在了牆壁上,樋口緊張到滿臉通紅,廣津柳浪是最鎮定的,他鎮靜自若地向戴著黑禮帽的少年打了個招呼:“日安,中原先生。您已經麵見過首領了嗎?”
“哦,嗯,首領叫你進去。”中也向他點了點頭。
廣津柳浪微微鞠躬:“如此,恕在下失禮,我暫且離開去麵見首領了。”
他從中也麵前走開,隻是腳步比平時快了許多,似乎也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鎮定。
“那個……中、中原乾部……”立原道造超級小聲地叫他,“我,我們聽說,中原乾部您以前好像,做過導遊?”
樋口震驚地瞪大眼睛:你瘋求了,這也敢問?!
立原道造:問問怎麼了,中原乾部又不可能把我殺了!
結果正如立原道造所料,中也並沒有生氣。他隻是擰起了眉頭,煩躁地“嘖”了一聲:“這種謠言究竟是從哪裡傳出去的?”
立原道造:“好像是……太宰先生……”
中也的表情看起來更恐怖了:“果然是他!”
“所以……中原先生做過導遊什麼的……其實是謠言嗎?”樋口小心翼翼地問。
“導遊……算不上,頂多就是向導吧。”中也說,“而且我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做過向導,真是的,噠宰那個混蛋究竟從哪裡聽說的啊?!”
他怒氣衝衝地轉身離開,現在心裡隻想把那個不知道躲在哪裡上吊的混球挖出來暴打一頓。
太宰治,這個擅長玩弄人心的妖魔,他探究的觸角已經涉及到了中原中也心中最深的地方。
除了他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以及遠在東京,此時已經成了盤星教教主的夏油傑,再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個“向導”的約定。
因為那個在病床前和他一起展顏而笑的少女,早早地消失在了混亂的黑暗之中。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中也再也沒有聯係上知春,她給的電話也根本打不通。他甚至懷疑知春給他的是錯誤的號碼。
之後僅僅有那麼一回,電話終於被接起。
“喂?”
那傳來的,是一個冷漠的男聲。
“你是誰?”
中也怔住了:“我……你不是知春?”
“你是誰?”男聲重複了一遍。
“我是知春在橫濱的朋友,我……知春呢?為什麼不是她接電話?之前為什麼一直關機?”
男人沒有回答問題,在片刻沉默後,他冷冷道:“彆再打過來了。”
之後,中也再也沒有撥通過知春的手機號。
在進入港口黑手黨後,中也迫不及待地利用他手上的資源開始調查。他查到了咒術界,也查到了盤星教,最終,他聯係上了夏油傑。
“好久不見了,中也。”
他們在東京見了一麵。
夏油傑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他的長發披散了下來,身上的學生製服也換成了袈裟,往日溫柔的大哥哥成了盤星教的教主,中也發現自己已經很難看出他笑容下的真心了。
“你已經變成可以獨當一麵的人了啊。”夏油傑輕輕歎了口氣,“不過身高看起來倒還是像個小孩子呢。”
中也沒有反駁,他坐在夏油傑麵前,盤星教的大殿裡燃著一股揮散不去的線香味。他沒有碰擺在自己麵前的茶水,隻是單刀直入地問了縈繞在他腦中的那個問題:
“知春究竟怎麼了?”
夏油傑垂下眼眸。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在早已心腸堅硬的盤星教教主的眼睛裡,一絲哀痛從裂縫中難以抑製地流露出來。
“她死了。”
這個答案,中也曾經猜到過。
但如今由夏油傑如此清楚無誤地說出來,中也發現自己依舊難以接受。
“怎麼可能?知春不是說自己很強的嗎?那個邪神都是被她消滅的,不會有什麼能打敗她!”
“對啊,沒有什麼人能打敗她。”夏油傑輕聲說,“所以打敗她的也並不是一個具體的人。”
“她是被咒術界這個龐然大物殺死的。她的敵人是整個咒術界。”
中也的雙手攥緊成拳,在膝頭微微顫抖。
“那個拿走了知春的手機的男人,是誰?是她的敵人嗎?”
夏油傑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中也很難分辨,不知那究竟是嫉妒,還是了然。
“那隻是個同樣痛苦的可憐人罷了。不必管他。”
“你呢?”中也問,“你現在,也正在和殺死了知春的那些事物為敵嗎?”
夏油傑看向中也,那雙曾經滿是溫柔的眼睛裡如今隻剩下偏執與冰冷。
“當然。”他說,“我餘下的生命就是為了替她複仇,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