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教授神色頓時緊張起來,習慣性地伸手擼了擼自己腦門上的冷汗,差點把假發掀翻,又顫著手摁了摁頭頂,狼狽又可笑。
他聲音發虛,中氣不足:“你……你是什麼人?彆胡說八道!我的論文絕對是百分百原創,查重率低於1%!你這是汙蔑知道嗎?!”
陳慕冷著臉,聲調也毫無波瀾:“你的學生也挺不容易的,知道抄中文論文就算打碎重組也很容易被發現,所以專門挑國外學者的論文,其中有一篇甚至還是德文。對了,還有翻譯古書的,需要我把目錄背出來麼?唐代的《千金方》,明代的《針灸甲乙經》,連先秦的《皇帝內經》都不肯放過,古人的要知道有你這麼不要臉生薅羊毛的,估計會出現在你的夢裡吧。”
如果說剛才甄老已經被嚇得不輕,這下子就真的隨時要昏過去了。
他兩腿都忍不住打哆嗦,頭腦風暴反複琢磨怎麼會這樣……
中醫學術圈本來就是一個很窄很有限的圈子,他論文發表轟動業內,太多人研讀過了,直到獲獎都毫無差池,怎麼會到了今天突然被揪出來。
而且還揪得這麼細……
論文雖然不是他親自寫的,但是他也經手過,學生從哪些地方薅的羊毛,他自己也都一一比對過,確保萬無一失,被人深挖出來的概率簡直是千分之一。
甄老顫巍巍地倚在車門邊,聲音慫的一比:“這位先生……您與我素不相識,甄某究竟是何處得罪了您……拜托您給我個明白成麼?您看起來也不像是中醫學者,甄某實在是沒有頭緒……”
陳慕知道老板交給自己的任務差不多是達成了。
他愈發有底氣,態度也更冷了:“我確實不是學術圈的,更與中醫沒有半點關係。我是替我家老板來給你提個醒,我家老板的意思是,學術圈像你這樣坑蒙拐騙的臭蟲並不少見,隻要你不做得罪我們的事,你繼續騙吃騙喝混日子也沒人理你。但如果你不懂得見好就收,那麼不僅僅是論文抄襲的事,還有你掛名開業的中醫館多年來漏稅……黑.料要多少有多少,你得做好晚節不保名聲惡臭的準備。”
甄老一把接一把地擦汗:“甄某真的不明白什麼是得罪你家老板的事,還請您明示。”
陳慕擲地有聲:“與張鶴保持距離,永遠不要收錢同張氏合作。”
甄老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我一定照辦!今後絕不再見張鶴!”
……
黑色防彈加長勞斯萊斯內。
陳慕上車彙報情況:“霍總,您就放一百個心吧,這個姓甄的老家夥都快嚇哭了,越是心虛的人越是慫,他絕對不敢替張氏說話了。”
霍容深微微頷首,算是對陳慕的工作表示認可。
陳慕又忍不住說:“其實您為什麼不讓我自報家門呢?雖然未必一定能傳到太太耳中,但世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太太的家業又和中醫中藥圈子有很密切的聯係,興許哪天一來二去的,太太就知道您時時刻刻在背後幫她,深藏功與名,多好啊。”
霍容深沉默了幾秒,難得竟然開口解釋,雖然也很簡略:“慎禮說,這屬於搶野,不好。”
陳慕:?????
坐在副駕上的霍慎禮聞言沒繃住,大笑起來:“噗哈哈哈哈哈哈大哥你記性真好!搶野是真的不行!不過我再教你一招,這其實和搶野不太一樣,這屬於送野,就是你把路邊一個很難打的野怪衝上去乾到殘血,然後嫂子出現了,你閃現跑路躲起來,嫂子上去隨便來個大招buff就到手了。”
霍容深:“……”
陳慕:“小少爺你理論知識好豐富哦。”
陳慕又想了想,語氣崇拜:“霍總您真的好牛逼,您教我那幾句詞兒,我在那姓甄的老頭子麵前一背,他就嚇尿了。您太機智了,估計他根本都不知道論文抄了哪些吧。”
霍慎禮驚住:“你居然以為那幾本古書是我大哥隨口胡謅的??”
陳慕:“難道不是嗎?”
霍慎禮:“那是我哥看了半宿古代中醫典籍研究出來的。”
陳慕:“?????”
霍慎禮眼見著大哥臉色黑下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他輕咳一聲:“大哥,剛剛我好像看見大嫂從茶室出來了,她是不是要走了啊。”
……
霍容深下了車,邁著長腿往薑黛的車邊走。
薑黛今天是自己開車出來的,她喜歡亮眼輕便的超跑,確實挺襯她的氣質,隻不過一想到她前不久那場車禍,他就心有餘悸。
好在他這次謹記霍慎禮的提醒,薑黛是個成年人,尤其是離了婚,他不能用管束的語氣對她說話,即便是關心也會顯得像乾涉,效果可能會適得其反。
薑黛迎麵看見他,略感頭禿。
不過燕京就這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可能躲著,她還是要學會習慣自己有個莫名出現頻率變高的前夫。
薑黛自認對霍容深還是了解的,他那麼高傲的一個人,之所以會持續刷臉,肯定是因為還不習慣,還沒有接受現實,等他那點驕傲自負被她的態度打擊到滿格,他肯定就甩手不乾了。
而且不是還有原女主嗎,那貌美乖巧溫柔嬌俏的小白花綰綰同學,你可快點出現叭。
薑黛暗暗深吸一口氣,故作隨意地開口:“霍總,梅恩醫生的事謝謝了啊,我的感謝金你應該收到了吧。”
霍容深俊臉凝固,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五百萬……隻覺得胸口憋著一股血。
當初怕薑黛拒絕他提供的幫助,已經讓陳慕對聞宴千叮萬囑,沒想到聞宴這個家夥一點卵用都沒有,不過兩句話就漏了陷。
他收到那轉賬信息為“答謝金”的五百萬,腹部受了一箭,內傷嚴重。
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裴峻居然還讚歎薑黛的舉動,在他耳邊嘀咕:“霍總,我現在是愈發佩服你這位前妻了,出手闊綽,還特彆乾淨利落,你幫的這個忙吧,其實挺微妙的。病人是你的前老丈人,她拒絕幫助吧,顯得心胸狹隘了點,而且矯情。接受了吧,也不好,畢竟剛離婚,未免給人藕斷絲連的錯覺。她可倒好,直接甩給你五百萬,不多不少,作為中間人傳話的傭金正合適,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也沒人能說她半個不字。”
霍容深隻是對男女關係白目,浸淫商場這麼多年,人際社交方麵他清楚得很。
這話不用裴峻說,他也知道薑黛是什麼意思。
他的本意自然是幫老丈人,理所應當該做的事,就算是前任嶽丈,那也是一家子。
薑黛用五百萬橫在中間當成屏障,這事兒在外人眼裡,也都能看得出她是真和姓霍的斷了個一乾二淨,彆說做親人,連酒肉之交都算不上。
關乎家人的身體,就算是普通的合作夥伴幫個忙,也是舉手之勞,沒有給酬金的道理。
裴峻還相當認真地流露出仰慕之色:“從前那些渾話我得收回,薑黛和你做夫妻的時候,外頭的傳聞太誤導人了,都說她是花瓶,我又沒接觸過,哪能想到是這麼一樽金剛鑽打造的花瓶?
要我說你如果真能把人追回來,可一定抱緊了薑黛的大腿,她有錢有手段,你有人脈,強強聯手,她連一個半死不活的寶莉都能做得風生水起,要是把霍家的生意交給她打理,嘖……霍總你可以提前進入退休養老狀態了。”
彼時霍容深無視他一堆廢話。
隻挑他最想聽的。
“你也覺得能追回來,問題不大,嗯?”
裴峻憋著笑,越看越欠:“嗯,確實是不大,戲不大。”
……
霍容深不想提那五百萬的事,更不想為了這個得罪薑黛。
她要給,他就收著,好歹是順著她的心思。
“嗯,收到了。”
薑黛挑了下眉,約摸是沒料到對方反應如此平淡。
好像對此完全沒有異議???
她正在頭腦風暴想借口閃人。
卻聽見對麵這位高大的男士,用很艱難的神色,突然冒出一句:“薑黛,你在馬場上,馬術嫻熟,頗有英氣,很厲害。”
薑黛:?????
霍容深耳邊還回蕩著弟弟苦口婆心地叮嚀。
“大哥,你怎麼又說不合時宜的話了?”
“不是教過你要經常讚美大嫂嗎?哪有人不喜歡聽讚美的?尤其是大嫂這樣的大美人!你就往死裡誇就對了,錯不了的。”
霍容深逼著自己說了,雖然說的是實話,但他心裡還是諸多不適。
下一秒就畫風突轉:“但是為了隨口賭局冒險,並不明智,尤其你受過驚嚇,對烈馬有應激反應,理應格外慎重。”
這話說完,他大概是又覺得不好,隻好補充一句:“你今天騎得很穩,很精彩。”
“…………”這是貶一句補讚兩句?
薑黛很無奈,“其實在大二跟你一起去馬場之後,我對這個已經沒什麼應激反應了。”
那是在深秋季節,無論氣溫亦或風景,都是最適宜騎馬的時候。
彼時她剛開始追求霍容深,還沒有確立關係,但霍容深應該已經很明白她的意思了,他身邊的人也都知道了薑黛這個名字的存在。
那天去的是燕京權貴雲集的皇家馬場。
霍容深那時大概還沒有很習慣和一個年輕女孩形影不離,他話少,沉默,神情也一如既往地冷淡。
薑黛還沒有成功“上位”,是最受名媛圈譏諷嘲笑的時候。
她初中時墜馬受驚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傳了出去,在馬場裡被幾個千金當眾拿出來調笑。
有幾個尖酸得明目張膽。
“馬術本來就是貴族運動,你要求一個家裡賣麵霜的女生擅馬術會馭馬,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就是啊,我們家中都有馬場,還有養馬專員,薑黛家裡的空地應該用來種菜吧。”
“哈哈哈什麼種菜啊,種藥材還差不多,她家麵霜不是有中藥成分嗎?”
“三無品牌,彆說擦臉,就是擦腳我也不敢。”
薑黛也是從小驕傲慣了的,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外麵,都是被眾人捧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