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人臉上寫滿了心虛,惶恐的神色也溢於言表。
薑黛大概能猜到什麼個情況,她勾了勾唇:“薑祝源什麼時候派你來的,你和他在國內是什麼關係,安排你來到蘇黎世後你一共和他聯係過幾次?你先把這些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切記,千萬不要漏過任何細節,明白嗎?”
男人被嚇得愈發哆嗦了。
如果說他鬼鬼祟祟在醫院裡打聽的時候被霍容深當場抓包時,他對這位霍先生是十分畏懼的,被他周身凜冽嚴肅的氣場嚇得不打自招。
那麼在麵對薑黛時……男人是真的意識到自己的心理素質差爆了。
麵前分明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年輕美女,她臉上每一處五官弧度都是極完美的,也並未流露出任何凶神惡煞的表情。
也不知怎麼回事,他竟然比被霍容深抓包的時候更恐懼了!
“明、明白,我、我、我這就說!我是做私家偵探方麵的工作的,但薑少爺也是前天才聯係到我,讓我立刻飛往蘇黎世,混入這間梅恩醫院,調查清楚薑董究竟是什麼病,病情如何是否需要手術,隻要調查出結果就隨時向他彙報。我是自從進入醫院就時不時向他彙報情況,但薑少爺都不滿意,因為我彙報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我隻把薑董住在幾號特護病房,身邊跟著哪些人,這些情況交代了,至於病情……這間醫院醫生護士的口風都太緊了,我根本沒有打聽出來,隻知道好像是去做了活檢,除此之外就沒什麼了。”
薑黛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我們一家三口飛來蘇黎世的行程是絕對保密的,薑祝源怎麼查出來的?”
男人支支吾吾:“這個具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其他同事幫忙查的……現在是信息社會,即便是加密信息,在互聯網上也是有蹤跡的,隻要在航空公司方麵有一點人脈,查出來不難的。”
薑黛看這人交代得還算老實,而且心理素質明顯不過硬,被抓包了也不知道裝傻抵死不認,估計是私家偵探裡麵那種剛上崗不久的新員工,難怪飛十幾個小時跑腿盯梢這種辛苦活會派給他。
她心裡對事態的發展軌跡有了個大概的掌握,心態上比較放鬆,但語氣仍是嚴厲的:“還有其他細節嗎,最好把薑祝源跟你說過的話全都交代出來!”
男人表情慘兮兮的,明明沒有被嚴刑拷打但精神上等同於被酷刑折磨,絞儘腦汁想了半天:“哦,我想起來了!薑少爺不知怎麼好像懷疑薑董患的是胰腺癌,就是那種發病很急的癌症,而且感覺從他語境中,認為薑董的病情是比較嚴重了。因為我巴在病房的玻璃窗門口偷偷看過,見薑董和夫人有說有笑,氣色還算可以,我把這個情況也彙報了,薑少爺好像不是很信,還催我想辦法搞到活檢報告。”
薑黛在這短短兩分鐘內已經有了鬼點子,她扯了扯唇角:“那以你的業務水準,正常發揮的話能拿到活檢報告嗎?”
對方哭喪著臉,弱弱地說:“……十有九成是拿不到的,國內的醫院還能塞點錢打通關係,像是梅恩這個醫院,從上到下都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我太難了……”
薑黛憋著笑,轉頭卻對霍容深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事要交代他。”
霍容深皺了眉,神色凝重:“讓我回避?為什麼?”
薑黛無奈,她當然不想把自己的完美計劃提前透露給沒必要透露的人啊。
“因為涉及商業機密,霍先生,你配合一下吧。”
被生生推開歸為外人的範疇,霍容深鬱悶唧唧,板著臉:“我頂多隻能和你保持三米的距離,不聽你們談話,再遠,萬一這個人對你意圖不軌,他……”
薑黛用一個看傻子的眼神打斷他的聯想。
她歪著腦袋,突然雙手握住,像是打手動手之前活動筋骨那樣的標準姿勢掰著手指頭,把手指的關節摁得吱嘎吱嘎作響。
本來就被嚇得兩股戰戰的男人這會兒腿彎曲得都快蹲地下了……
難怪他覺得薑黛這麼可怕呢,還以為是錯覺,原來並不是,這個看起來纖細嬌弱的美人就是會一言不合暴打男人的那種。
他眼睜睜看著薑黛掰動關節吱嘎吱嘎的樣子,很難想象出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竟然是一雙白生生的纖纖玉手發出來的……
薑黛這動作倒不是為了恐嚇他,而是覷著霍容深,挑了挑眉:“霍先生大概不知道,我身手還是可以的,在高中有女校霸的稱號,一般男性不是我的對手,像你這種程度基本上跟我對打隻有被毆的份兒,至於這位……”
她由上至下掃了掃對方全身,然後露出一個很為難的表情,“像這位男士這種身量體積的,我一個人能打仨。”
霍容深:“?????”雖然聽起來顯得比這個搞偵探工作的家夥有分量,但尊嚴還是十分受挫,這倒是是誇他還是貶他?
小偵探已經快哭了,隻顧著保命根本顧不得男性尊嚴的問題。
而且他覺得薑黛說的是真的,這位掰起手指頭咯吱咯吱的姐姐……一個能打他五個都是極有可能的!
霍容深不大情願地後退了幾步,大概在距離薑黛他們五米的距離。
如果這個偵探敢跑,甚至是膽敢對薑黛不利,他還是可以控製在兩秒內將其製服。
把霍容深支開,薑黛笑得溫和了許多,甚至還寬慰般拍了拍小偵探的肩:“唉,你彆怕,我已經高中畢業很多年了,很久不打架了,我一般不揍人,尤其是知錯就改棄暗投明的那種人,你懂吧?”
“懂懂懂!”他拚命點頭如小雞啄米,“薑小姐您有什麼吩咐,隻要是能辦到的,不、不至於危及性命的那種,我一定照辦!將功折過!”
薑黛笑笑:“放心,不要你命。隻要你繼續留在這裡替薑祝源工作,並且適時給他傳遞有用的信息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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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黛遠在千裡之外掌控了薑祝源的眼睛,對於燕京的情況,大抵上都依靠聞宴的彙報。
聞宴一直暗中盯著薑祝源,隻不過薑祝源做的很是隱蔽,聞宴並沒有找到證據,也沒有明顯的蛛絲馬跡,隻是能明顯感覺到最近寶莉的氣氛不是很正常,尤其是一種類似於山雨欲來的氛圍在大股東們之間暗流湧動。
聞宴說:“感覺薑祝源在謹慎籌謀,他老爹肯定也是一條線上的,暫時還不知道薑總您三叔是什麼態度,我感覺薑祝源這次是在下一盤大棋,他明顯很沉得住氣,不會輕易露出馬腳。”
薑黛似笑非笑:“薑祝源是貪得無厭,但不是個完全沒腦子的。他自己大概也感受到了,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必須沉著應對,背水一戰。”
聞宴聽她好像在誇薑祝源,愈發焦慮了:“薑總,我知道薑董沒事,手術過後肯定能很快恢複,來日繼續坐鎮咱們寶莉主持大局也是可以的。但我就怕……我就怕薑祝源利用薑董手術期這個機會,惡意造謠,引得很多本來對薑董忠心耿耿的股東也紛紛倒戈,到時候那個局麵……有點麻煩,您也知道,股東們是有投票權的。”
薑黛的聲音透著幾分玩味:“我還怕他弄得動靜小呢,放心吧,你就繼續主持工作,薑祝源那邊,再讓他跳幾天。”
聞宴對薑黛一向是膜拜到近乎迷信的,但兩人現在隔了好遠,隻能微信電話交流,他內心的不安更多了點。
“薑總,您確實有把握吧?這次,咱們是不是就能徹底讓薑祝源涼涼了?”
薑黛聽出聞宴的緊張,她笑意更深:“當然,薑祝源今天對陣的如果是彆人,以他的城府和不顧親情的絕狠,勝算不低。但是如今他的對手是我,那麼——抱歉了,他沒有勝算。”
……
薑父起初隻鬨著要吃東坡肉,等薑黛處理完事情回到病房,他已經鬨著加菜,要西湖醋魚,又要宮保雞丁,還要酸辣湯。
薑母雖然因為活檢結果有驚無險心情大好,但是這畢竟是異國他鄉,而且她英文不是很好,用手機上網看地圖選超市,腦子都暈乎乎的。
薑母快跟薑父掐起來了:“你這人,剛知道自己沒長腫瘤就開始作了,你這個年紀適合吃這麼大魚大肉全是葷腥的東西嗎?而且馬上要手術了,你還是得克製點。”
薑黛知道媽媽是怕一個人忙著買菜備食材做菜,還得照顧爸爸,忙不過來,而且在酒店烹飪的話,就算是大套房,油煙味也夠重的。
不過她看著爸爸這麼開心,也不忍心不滿足他,再說了,爸爸雖然年紀不是很大,但這五十來年也沒有做過什麼手術,即便不是腫瘤,要在肝臟上切掉一塊多餘的東西,想想還是挺緊張的,距離手術還有幾天,可以放任一下。
薑黛跟媽媽商量:“媽媽,這樣,我跟司機去A國超市買菜,你把需要用的食材調味什麼的在微信上列個清單給我就行,你就先和爸爸回酒店休息會兒,等我把東西買好回來,你就開始下廚,我給你打下手。”
“得了,你就先去找超市吧,不用你打下手,你哪會打什麼下手啊,你從小到大可是連水果都不會削的。”薑母還是覺得很複雜,心裡又急著想給老公吃好吃滿意了,但是一想到在酒店裡煎炒烹炸就覺得實在麻煩,這都下午了,也不知道幾點能吃上飯。
薑黛也有點無奈,她在彆的技能方麵還是可以吹噓一下的,唯獨在廚藝方麵……是真的完全沒法吹,她的廚藝水平主要取決於泡麵的品質,泡麵味道好,麵條勁道,她就可以泡出一碗優秀的泡麵。
她正在用大眾點評搜附近的超市,發現A國超市真的是少得可憐,而且看介紹和評論感覺東西也不是很齊全的那種,中餐的調味料都未必能齊全。
她低頭翻頁,身側卻有一隻男人的大手輕觸了觸她的肩。
薑黛抬頭,對上的是梁京澈的視線。
梁京澈一如既往地沉穩溫和,說出來的話讓薑黛吃驚,“剛才聽說叔叔想吃東坡肉,我就找在當地定居的朋友打聽了一下,這間中餐館據說口味非常地道,東坡肉就是招牌菜之一,叔叔想吃的西湖醋魚酸辣湯之類的,估計也都有,我把老板的微信發給你,你可以跟他交代一下具體的口味要求。”
薑黛掩飾不住的驚訝,這……這未免也動作太快而且太周全了吧。
梁京澈給她推中餐館老板微信的時候,順帶還發了幾張美食照片給她,還有這間餐館和知名人士到店的合影。
薑黛一看就覺得靠譜,不僅菜色看上去賣相絕佳,像是中餐頂級酒樓的水準,那些知名人士,大多是明星……看來還是明星偏愛的老店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梁董您真的客氣,這幾天已經幫了我不少忙了,連這點小事都讓您出手,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薑母比薑黛的反應要大多了:“小梁你這個想法真是機智!去中餐館是最合適的了,怎麼好意思在人家酒店裡開火,不好不好,而且這異國他鄉的,水質水土都不一樣,說不定我發揮不好,還被薑黛她爸嫌棄。”
薑父就是太饞了,其實也不舍得讓妻子那麼辛苦,這個折中的辦法非常好,他還要來薑黛的手機看了看那些照片,連聲讚歎:“不錯不錯,這幾個菜看著就有胃口!除了東坡肉,其他什麼菜我也不指定了,來幾個大廚最拿手的招牌菜就得了!這兩天淨吃沙拉牛扒了,要麼就是牛奶炒蛋,我這嘴裡一點滋味兒都沒有,來幾個地道的小炒解解饞就行!”
薑母:“小梁,多謝你了。”
薑父:“可不是麼,等我做完手術回國,一定得請小梁上咱們家好好吃頓飯!讓你阿姨親自下廚!”
薑母連聲附和:“那當然,回燕京回到自己家裡頭,我的廚藝還是有保障的,到時候小梁一定賞光啊。”
梁京澈笑得謙遜:“叔叔阿姨真是太客氣了,這點小事,都是我應該做的。”
薑黛覺得這位梁董是愈發過分殷勤了,不過她現在重點心思還是照顧爸爸,欠人情就先欠著吧,大不了等她回國後好好盤算一下一並償還個大禮就是了。
……
薑父是活了五十年來一次享受當寶寶的待遇。
被妻子閨女還有閨女的兩個追求者小夥瞻前馬後照顧著,一直到臨近手術24小時,開始禁止飲食了,他才有那麼一點即將要動刀的緊張感。
雖說是個難度係數不高的手術,但醫院方還是會按照規矩拿出很多同意書要家屬簽字,大致都是自願承擔手術風險的承諾書,即便是再小的手術,也有突發情況和發生意外的可能性。
薑黛和媽媽簽了字回到病房,薑父還故意開玩笑:“醫生是不是讓你們簽那種如果我在手術台上嗝屁了也得免責的承諾書了?笑死人了,黛黛你還記得麼,你程叔前兩年長了個瘤子,小玩意兒,動手術也讓家屬簽這玩意兒了,這規矩不管任何國家都一樣。”
薑黛臉上是笑著的,心裡何嘗看不出爸爸其實也會害怕。
從小到大,爸爸是家裡的頂梁柱,但在疾病和手術麵前,再強大的人也隻能是脆弱的。
躺上手術台就是把生命和一切都交付給醫生。
薑父用很輕鬆的口吻對薑母道:“你不是累了麼,在病房裡睡不好,回酒店睡個午覺吧,有黛黛在這陪我就行了。”
薑黛猜到爸爸應該是有話想私下交代她,不想讓媽媽聽著給她壓力。
她便跟爸爸一唱一和:“對啊,媽媽你回去吧,你先休息一下,傍晚再跟我換班。”
薑母離開病房後。
薑黛也沒拐彎抹角:“爸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交代我?”
薑父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來,神色變得嚴肅了許多,語氣也是鄭重的:“雖然手術難度不高,但凡事都有萬一,你還小,爸爸還是不大放心,所以……”
薑黛笑著逗他:“手術前交代點事是正常的,不用搞得像臨終遺言那麼大條。”
薑父也笑了:“行吧,那就長話短說,黛黛,爸爸起初以為你突然要接手寶莉,是因為離婚的關係,想找個事情轉移注意力,但是這幾個月來,爸爸也有觀察……你是不是對你堂哥有些看法?”
薑黛也不委婉:“是,不僅僅是堂哥,二叔也有很大的問題,不過就我目前收集的證據來看,薑祝源的問題大一些,二叔主要是一些曆史遺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