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盛的腦子裡轟隆一聲,仿佛有一個巨型建築在他心裡轟然倒塌。
身上是真的很疼,頭和臉也很疼,但是這種疼痛沒有覆蓋他心中的恐懼。
梁璽、梁京澈、梁貞羽。
他做夢都不可能把這三個名字串聯在一起。
梁貞羽那個單純倔強的小姑娘……竟然是灃旗銀行的大小姐?!
這可是在A國躍居第一的外資銀行,在M國的總部更是大型利益集團的重大組成部分。
想到自己對梁貞羽做的那些事,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下場,是理所應當,能保住一條命就算走運了。
這總算也能解釋為什麼他一直動用各種人脈去查,卻怎麼都查不出薑黛和梁貞羽究竟有什麼淵源了。
梁京澈半蹲下來,麵前角落裡是死狗一般的時盛。
他聲線低沉,看似平靜的語氣中透著隱忍的狠意:“我留你一條命,不為彆的,隻是為了我妹妹,她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如果你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她大概會產生不好的聯想,所以你記住,你這條命,是她給的。從今往後,把你和她之間發生過的事永遠爛在肚子裡,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麵前,懂麼。”
時盛雖然半死不活,但剛剛經受了真相暴擊,此刻大腦還是有正常神智的。
他哆哆嗦嗦,也不敢說彆的,生怕說錯話再挨幾下:“懂!懂的!明白!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
……
梁京澈拿起自己丟在一旁的西服,抖了抖灰塵,轉身往巷子的出口走。
這一頓打固然過癮,但他心裡那層陰霾並沒有散去。
走了沒幾步,卻覺得眼前閃著光,在這樣的暗巷裡,竟然有一束光。
有清脆的鼓掌聲響起,零零散散的,很不整齊。
他腳步僵住,目光對上薑黛似笑非笑的臉,心神亂極。
梁京澈下意識看了下自己,沾灰的西服外套皺巴巴地搭在胳膊上,襯衫前襟的扣子扯開了幾顆,袖子也隨便卷著,剛才在角落裡估計還蹭了不少灰塵,時盛掙紮時好像還在他西褲上蹭了幾個腳印。
簡直是……狼狽至極,毫無紳士風範。
前陣子在津城酒店走廊,他雖然也揍了那位中年柔弱男子幾下,但他其實知道薑黛的武力值爆表,也不過是抓緊機會在她麵前表現下自己罷了。
揮拳的時候都有注意表情管理,側重展現自己英俊的側顏。
今晚……是真的動了真格,動起手來他根本沒有考慮彆的,大概跟那種街頭鬥毆的小混混沒有多大分彆?
靜悄悄的暗巷裡,梁京澈甚至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好不容易在喜歡的女人麵前積攢的分數,估計都要清零了。
本來就沒比霍容深和喬津野高多少分,這下可倒好。
他走到薑黛麵前,倒是並沒有心虛和慚愧,隻是有點喪,甚至還抓了抓頭發:“嗨,真巧啊。”
薑黛有點想笑:“不算巧吧,畢竟這是我公司對麵,剛才在路邊看到老黃了。上次在酒店看你動手,我還覺得是花拳繡腿,今晚這一場有點刺激啊,見到你的實力了,確實身手不錯,佩服佩服。”
梁京澈更喪了:“唉……我沒想過會被你看見的,你就彆取笑我了。”
薑黛眨了眨眼,語氣真誠:“沒有取笑啊,我認真的,雖然我來的時候你就打了一半,但是也算有幸觀摩了後半場吧,挺酷的,是我小時候佩服的那種能打的帥叔叔,跟動作片有一拚,說實話我看得挺過癮的,時盛這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欠扁的油膩勁兒,我也想揍他,你替我滿足心願了,挺好。”
梁京澈這才意識到薑黛方才的鼓掌竟然不是諷刺。
他更不好意思了:“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用這麼低劣的暴力手段解決問題,很不妥。”
薑黛笑了:“還好,為了妹妹嘛,我還挺感動的。”
……
薑黛能感覺到梁京澈很沮喪,並沒有發泄過後的解壓感。
她大概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猜得出梁京澈這半年來都壓抑了什麼。
兩人都沒有上車,而是沿著馬路邊散起步來。
一開始有些沉默,後來梁京澈突然低聲說:“黛黛,謝謝你。”
薑黛不解:“謝我什麼?”
梁京澈:“小羽的精神狀況是在和你成為朋友之後才快速好轉的。之前醫生甚至提醒我,要注意她的安全,說她抑鬱的程度可能已經產生厭世輕生的傾向。
小羽和我年紀差距很大,很多時候我不懂她,也怕傷害她。在知道她因為感情問題受挫以後,我背地裡調查過,小羽為此跟我吵了一架,說不要我乾涉她的事情,她自己能處理。我以為時盛隻是劈腿,沒想到還有背後這麼多齷.齪事。
小羽從小挺孤獨的,是被傭人帶大的,我母親也有自己的生意,父親更不用說,我比她大很多,沒有什麼共同話題,隻把她當小孩子。她麵對我們是封閉的狀態,不願意吐露心聲,很多事情,她都隻告訴了你。”
薑黛道:“其實也挺正常的,女孩子之間交流一些私密的話題不會尷尬,很多事情我也隻會跟閨蜜聊,不會跟父母提。”
梁京澈:“總之很感謝你。”
薑黛笑笑:“不客氣。好在現在問題解決了,貞羽也有成長,她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梁京澈突然停下腳步,在月光下注視著薑黛澄澈的眼睛。
這麼多年過去了,薑黛這雙眼睛依舊是他當年在派對上見過的那樣。
水光淋漓,閃閃發光,像天真的麋鹿,又像狡黠的狐狸。
薑黛確實是一直都很美。
但是他想,他愛上的應該不是薑黛的臉,而是她這雙眼睛。
情之所至,有些話忍不住呼之欲出。
“黛黛,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想戀愛,但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是隨口說說的那種,從第一次見到現在,我心裡一直惦記著你,如果三年前你沒有和霍容深交往,我們可能已經在一起了,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是各個方麵都合你心意的男朋友。”
五年前的朋友生日派對,後來在閒聊的時候梁京澈提過很多次,從一開始的驚訝,到逐漸從白芝口中也尋回了一點記憶,好像確實是有過這麼一回事兒。
薑黛眼神平靜,聲音也很沉靜:“我知道你是真誠的,我沒有懷疑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