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道,“你兄長真是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些,看著跟隻兔子似的,脾氣倒還不小。”
淩有夢道,“那你為何說要殺他,那是我與他的事。”
石之軒冷笑,“你在問我?”
淩有夢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與石之軒爭辯,他低聲道,“本來就與你無關。”
石之軒伸出捏住淩有夢的下巴,迫使淩有夢抬頭看著自己,他笑意不變,“好,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現在我替你殺了他,永絕後患。”
“二,日後他恢複記憶殺你,我絕不動手幫你。”
淩有夢聽見這話甚至彎了彎唇,“我本也沒讓你幫我,在他恢複記憶之前,誰知道我會不會死在你手裡?”
石之軒冷笑,“好,好得很,既然你想死,我現在便成全你。”
他的手又一次掐上淩有夢的脖子,他並未使力,甚至隻是虛虛攏住了淩有夢的脖子,但是淩有夢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窒息,這窒息是寺廟留下來的下意識的反應。
石之軒的視線卻落在了淩有夢的下巴上,方才他不過微微使力的地方,此刻已經開始泛青,看起來像是被人虐待了一番。
石之軒的手輕輕地捏上了那脆弱的頸項,他感受到了淩有夢在顫抖,淩有夢在害怕他。
他垂下眸,看著那張分明恐懼卻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的臉,不知怎麼的,心頭忽然被觸動了一下。
一隻柔弱的,愚善的,小白兔。
分明什麼都做不了,還想努力保護一個可能會殺他的人,還能區彆出他與他。
石之軒生平最厭惡這等有著無用的善心之人,如今他想,或許是因為善心不曾對著他。
不對,曾經是有人對他施以善心的,但是即便是如今想起來,那憐憫同情的眼神也極為惡心。
他哪裡需要被人同情和憐憫?
石之軒看著麵前這雙因為恐懼沾滿了淚水,極為漂亮的眼睛,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然後彎腰低頭,在這雙淚水漣漣的眼睛上舔舐。
一點一點地將眼淚全部舔舐乾淨,就像最忠誠的狗安撫主人一般。
但是石之軒不是什麼狗,即便是,那也是最可怕的惡犬野狗。
淩有夢隻覺得,舔舐他眼睛的東西,說不定會要他的命。
他這樣一想,沒忍住哭得更凶了。
石之軒鬆開手,低笑著,“怎麼安慰你,你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這哪裡是安慰,這分明是惡魔索命。
石之軒的聲音溫和下來,他的手指撫摸著淩有夢的頭發道,“彆哭了。”
淩有夢敏銳地察覺到,如今的石之軒,是那個正常的溫和的裴大人。
他一邊哭一邊抹淚,聲音都哽咽著,“我,我兄長他們從不會這樣對我。”
石之軒歎氣,隻覺得另一個人格惹得禍如今要他來收拾。
他伸出手摸了摸淩有夢的腦袋道,“對不住,是我把你嚇到了。”
淩有夢分明知道是另一個人格嚇他,但是他卻對著麵前的男人哭得難過。
他抓緊了男人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十八年來,他從未這般委屈過。
石之軒伸手將人抱進懷裡,溫聲安撫,“彆哭了,明日我替你找個玩伴來,他人很溫柔。”
淩有夢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問,“你能不能,能不能一直待在外麵,彆讓那個人出來了?”
石之軒歉意道,“我不能保證,帶你來就是因為他不能自控,會殺人。”
淩有夢抬起臉來,一雙眼紅通通的,“所以,你知道我可能被他殺掉,還是帶我來安撫他?”
“他不會殺你。”石之軒道,“他隻是嚇唬你。”
淩有夢腦子清明了一些,他推開石之軒定定地看著麵前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你和他……是一個人。”
石之軒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雖然他不想承認那個陰暗麵也是自己,但是確實是。
淩有夢苦笑起來,“那我能和你說什麼呢?”
石之軒又道,“對不住。”
淩有夢微微搖了搖頭,他道,“我困了。”
石之軒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幾天他出來的時間會多些,所以我才將你接過來,平時他不會這般……所以你好好休息。”
淩有夢聽懂了石之軒的言外之意,他道,“我知道了。”
他背對著房門躺下閉上眼。
這個石之軒大概是真心將他當做小輩了,又或者隻是想讓他安撫另一個自己,這會兒輕手輕腳地替淩有夢蓋了被子。
石之軒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淩有夢,他想,這樣的孩子的確很令人心疼,分明是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卻又不會鬨騰。
另外卻似乎一個聲音沙啞道,你把他當孩子,我可沒把他當孩子。
石之軒心道,淩有夢就是孩子,一個招人疼的孩子,所以要對他溫柔一點。
也不知是在與自己說,還是在做什麼。
淩有夢聽著關門聲,輕輕地舒了口氣。
方才石之軒看起來掐了他的脖子,實際上確實沒有傷他,隻是捏了捏。
最開始石之軒出現的時候他還有讓跋鋒寒來與他同睡一屋的念頭,如今也散了。
若是石之軒發瘋殺了跋鋒寒可怎麼辦?即便是不通武藝的淩有夢也能看出來,跋鋒寒不是石之軒的對手。
他這樣想著,便輕輕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