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淳又把粥放下。
“阿和。”
“彆那麼叫我,你不配!”
謝淳就不說話了。
宣和滿肚子氣沒處發, 找個由頭發泄一番, 結果這人居然不說話了,兩個人說才能叫吵架, 一個人叫無理取鬨。
更憋氣了。
謝淳低頭, 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再抬頭時已經與往常無二:“阿和想我叫什麼?”
宣和知道說什麼能叫人高興自然也知道怎麼叫人不痛快, 他頓了一下迅速找回狀態:“叫宣弟啊,老五不就這麼喊的, 你和他有什麼區彆?”
果然,這話一出, 空氣仿佛都有一瞬間的凝滯。
半晌, 謝淳說:“阿和怪我?”
他不痛快,宣和就痛快了, 繼續冷笑:“不然呢,我該感謝你嗎?謝謝你替我解決了謝漣,謝謝你來救我?”
他嘴上隻是反諷,心裡罵得過分多了。
趁人之危,王八蛋!狗東西!無恥!!
宣和越想越氣, 越想越憋屈。
他沈宣和長這麼大沒吃過這樣的虧,現在他的黑名單上老五都要往後靠!
謝淳不慍不怒,倒像是個跟弟弟講道理的兄長:“我提醒過你許多次, 你若好好的, 我如何趁虛而入?”
說到這個宣和更氣了, 要是沒有謝淳插手,即便他著了老五的道也自有親衛幫他教訓人,結果這個人一來他徹底成了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方才顯然沒有達成共識,謝淳仍舊喚他阿和。
“粥涼了。”
宣和又說:“不吃,滾。”
謝淳探了探碗沿,已經涼得差不多了,他定定地看著宣和,確定他不會改變主意了,就端著粥出去了。
他說走就真的走。
宣和看著他的背影,思來想去又覺得犯不著跟自己置氣,他就中午在老五那吃了點,之後又是中毒又是跟謝淳不可言說,還真有點餓。
但是再喊人太沒麵子了。
眨眼的功夫謝淳已經在門口,沒時間糾結了。
好在出爾反爾的事寶郡王也不是沒做過,眼一閉心一橫忘了剛剛自己說的話:“站住。”
謝淳轉過身來:“阿和?”
“拿過來。”
謝淳沒有問他做什麼,走至床邊,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唇邊,宣和偏頭躲開,要接他左手的碗。謝淳鬆手給他,宣和接過碗,胳膊顫了顫,好在謝淳托住了他的手,乾燥溫熱的手掌包裹著他,指腹上的繭清晰可感。
碗裡的粥險險地沒有溢出。
謝淳再將勺子送到宣和嘴邊的時候他沒再拒絕。
一個喂一個吃,沒有爭執,十分和諧。
然而沒多久,宣和一眨眼,透明的水珠就從眼眶溢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謝淳手上,轟然散開。
既然已經被看到了,宣和索性也不在忍著。這一下可不得了,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眼淚接連不斷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明明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偏偏還要倚靠他,連吃飯都要他喂。
謝淳記憶中宣和沒少掉眼淚,小時候不說,兩個時辰前他也才見過,但他頭一次這樣手足無措,甚至不知該不該為他擦去眼淚。
“……阿和?”
宣和吸吸鼻子,自己隨意抹了一把臉,兩行清淚就成了糊一臉的水漬,他推開謝淳的粥:“什麼玩意也拿來給我吃,摘星樓裡燒柴的夥計做的都比這好。”
仍舊是十分尖銳的語氣,卻因為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像是受了委屈在撒嬌。
是因為不和胃口?
謝淳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我不常做。”
宣和愣了愣,淚眼朦朧地抬頭看他,眼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你做的?”
謝淳剛要應,宣和又冷笑:“你做的就格外金貴些麼,爹爹做的比你好多了。”
“拿開!”
謝淳:……
這話說得違心,可能是因為他餓了,其實味道也還行。就沒有主角不會的。
至於皇帝做的,反正貴妃是不願吃的。
謝淳不與他爭辯。
“你體內餘毒未清,需要好好調養,明日我送你進宮,你的親衛都在這院子裡,安心睡吧。”
宣和剛醒,其實不困,就是虛。
他有點好奇謝淳大半夜的還要去乾什麼,他這樣交代顯然是有事要出去,但他才不說,愛去哪去哪。
這一晚宣和睡得不踏實,許是白天睡久了,閉上眼就開始做夢,出了一身的汗。
天快亮時謝淳才回來,替他擦了擦汗,又將人攬在懷裡,哄小孩似的拍著背安撫他。
宣和終於睡熟,謝淳卻一直沒有合眼。第二天起來又不辭辛勞地替他穿衣穿鞋,真叫林安說中了,他們不在,燕王殿下伺候他們王爺起居。
宣和醒來仍舊是捏捏拳,還有點使不上勁,但比昨天不知道好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