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好。”
宣和低頭看去,見到了一個著素裝的女子,年齡大概是沒過三十,不過誰知道呢,宮中的女人,臉是會騙人的。
這穿著,一看就是宮妃。
宣和仍在回憶這位是誰,她卻十分熟絡地同宣和寒暄起來:“落了許久的雨,終於是放晴了,便出來走走,殿下也是麼?”
宣和還是想不起來這是哪一位,終於放棄了,勉強點了點頭。
他居高臨下地站在最高處,那人也不介意,就在原地抬著頭同他說話,宣和有種怪異的錯亂之感,後宮妃嬪在花園偶遇的不該是皇帝麼?
也不對,她不是謝淳的人。
宣和終於不耐煩了:“娘娘有話直說便是。”
宣和這話十分不客氣,她卻沒有半點介懷的樣子,仍是眉目含笑:“說來慚愧,家中清貧,舍妹沒點像樣的嫁妝,我在宮中也多有不便,想托秦王殿下在翠玉軒買一副珍珠頭麵。”
宣和鬆了口氣,他當是什麼事呢,擺擺手:“些許小事罷了。”
這位勉強算他小娘,說不得比他還小上幾歲的小姨要出嫁,他添些妝也無妨。
見他應下,麗嬪在原地福身,又示意身後的宮女將一個荷包放在一塊石頭上,做完這些才轉身離去。
宣和三兩步跳下假山,撿起地上那荷包,掂了掂,是銀票。
他仍舊不知這是誰,也不知道打了頭麵要往哪家送去,回了東宮就叫來王富貴。
王公公畢竟是宮中呆了許多年,宮裡頭有哪幾位主子他還是知道的,思索片刻,答到:“殿下說的應當是麗嬪娘娘。”
麗嬪劉氏,入宮十載,她是家中長女,父親劉大人是個言官,毫不誇張得說,兩袖清風。但她在宮中十年不至於連妹妹的嫁妝都湊不到。
找宣和多半是為了在他這掛個號,不求他多照顧劉大人,照顧劉家,心中有些印象便好。
麗嬪做戲也做得認真,給的銀子還真差不多就是一套珍珠頭麵,宣和想了想,叫人加了一支粉珍珠的步搖並一對耳墜。
這事於他確實是舉手之勞,宣和做過就忘,就是不知怎麼的傳到了謝淳耳中。
最近謝淳點了許多人出京辦事,欽差都不值錢了,但再不值錢也是欽差,手中拿著聖旨,不管到哪都視作皇帝親至。
謝淳當朝點了劉大人時他自己也沒想到,朝中幾乎沒有他沒參過的人,除了皇帝,畢竟已經樹敵這麼多了,要是連皇帝也得罪了,那可就真的彆活了。
先帝同劉大人自有默契,先帝要治誰的罪了,第一個開口的多半是劉大人。隻是此人誰都參,真假難辨,混淆視聽,還極好地同旁人保持了距離,是一個純得不能再純的天子近臣。
但謝淳同他可沒有這樣的默契,劉大人意外的同時,其他人都有些頭疼,仿佛又看到了先帝手中的利劍。
就連麗嬪也沒想到能那麼快,她鬆了口氣,她無子嗣傍身,這一生望到頭也不過是在宮中孤獨終老,萬幸秦王心地善良,此計才可行,她還算是能為家裡做些事。
這一路山遙水遠,欽差雖不好做,但做好了便能往上走一步,在朝為官,哪一步都不容易。
接著宣和就發現,找他做代購變相照顧他生意的宮妃變多了。
怎麼回事?
又過了幾日,他才發現,謝淳竟然隔著他,背著他,同她們交易起來了。
他後知後覺,她們這是都拿我當兒子使了?
還有謝淳,要不要這麼自覺?
不論過程如何,謝淳派了許多巡查官出去,不斷往京中遞著消息。朝中的氣氛便一日沉過一日,宣和也越發肯定,這水災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如今隻能是因地製宜,竭儘所能地減少損失。
有些地方是可以征發徭役加固堤壩的,這時工部尚書便提議用工部新製成的“水泥”,此物原料不過是些山石草木灰,成型快,又十分堅固,用來臨時築堤,再好不過了。
宣和今日不曾上朝,謝淳卻知道這是他其實是他的手筆。
因他點了幾位欽差,叫宣和已經兩日不大同他說話了,朝議也沒來,昨夜甚至沒有宿在宮中。
工部尚書說了許久,希望能說服皇上在全國推行此法,誰都沒有發現寶座上的陛下已經晃神回來了。
謝淳說:“朕對此物不甚了解,此事還需秦王與諸位商討。”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誰都沒想到皇上會這樣直接地說此事秦王做主,謝淳當然沒有直接說這話,但他就是這個意思。
這哪裡是要唱雙簧的樣子,寵信得比先帝還過分!
先帝隻拿秦王當兒子,孩子說的話他會考慮,卻不會在朝堂上說:這事他說了算。
但謝淳說了。
兄弟情深四個字,他們已經說了無數次,今日卻有些懷疑,兄弟真的能到這個地步麼?陛下莫非是要捧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