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敵客家訓曰:“第一, 揍敵客沒有朋友;第二,不要與強者為敵;第三,在沒有退路時,以保全自己為重點,儘可能服從強者。”
伊路米在心頭演算了一遍, 立刻覺悟:他與餘星彌不是朋友, 他不能與餘星彌為敵, 在沒有退路時, 以保全自己為重點,儘可能服從餘星彌。
嗯,等式成立。
所以,如果餘星彌有“想要上了他”的訴求,他為了保全自己, 是必須服從的對吧?
揍敵客家訓在祖墳裡咆哮:“我們沒有讓你使勁兒往強者跟前湊啊!給我回來——”
伊路米撫平裙擺的褶皺,攏好淩亂的發絲, 仔細盯了一會兒鏡中的自己, 發現從各個角度看都是最完美的殺手後,便施施然回了寢室。
推開門, 人不在……
大少爺沉默片刻,拿起手機撥通電話:“星彌, 你在哪裡?”
另一頭傳來嘈雜的人聲, 餘星彌喊道:“體重稱完了, 餓著肚子乾嘛, 吃飯啊!你有什麼想吃的嗎?幫你帶!”
伊路米平靜道:“剛剛在體檢室, 你是不是對我說了什麼?”
餘星彌歡呼雀躍:“啊!輪到我了!拜托來十個大肉包!你說啥?什麼說了啥?我聽不見?誒,好嘞!謝謝!”
伊路米等人聲散去,繼續道:“你之前對我說……”
餘星彌塞了一個包子,猛然回神:“不好意思我忘記給你帶飯了,你要吃什麼,我可以再給你排個隊?”
伊路米再次道:“你在最後一場體檢時……”
突然,有一群女孩子嬉笑著靠近餘星彌,簇擁著她:“星彌,一起吃飯吧!你是怎麼保持身材的啊?可以分享一下嗎?”
“你跟露米也太亮眼了吧!”
“很驚豔啊!”
餘星彌聽得心花怒放,立刻應下妹子的邀約,對伊路米說道:“有什麼要吃的給我短信哈!我跟朋友吃個飯,待會兒找你!愛你,麼麼噠!”
通話一下子被掛掉,傳來“嘟”一聲長音。
伊路米:……
大少爺自動忽視了“待會兒找你”,主動放大了“愛你,麼麼噠”,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什麼深意,但他知道,前一句能讓他生氣,後一句能讓他愉悅。
她說:“愛你,麼麼噠!”
她說了“愛你”……
果然,她喜歡他,特彆愛他,真實不虛。一如西索所說的那樣,得到了女人的心之後,她就是屬於他的了。
很好,完美。
伊路米乖乖呆在寢室裡,兩眼放空,表情很平靜。
唯有腦海中走馬觀花般地晃過很多畫麵,有孩童時代,有少年時期,雜亂無章。
他記得自己養過一隻兔子。
當那團柔軟的生命綻放在手心裡,他很喜歡。
直到半年之後,父親席巴在刑訊室告訴他:“伊路米,你房間裡的小東西,已經不需要了。”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童年,得到了父親的一句誇獎:“做得很好,伊路米。”
之後,是第一次殺人。
他接到的任務是替某位夫人殺死她丈夫的私生子。
他記得在夕陽西下的公園裡,那個與他同歲的孩子坐在滑梯邊,衝他伸出手,琥珀色的雙眼很溫暖:“你是新來的嗎?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他將手搭了上去,遞給了對方一枚糖果……
任務完成了沒錯,可回去以後等待他的是好些天的酷刑和懲罰。父母不滿意,他們不滿意他的第一個任務用了毒藥,卻沒有見血。
“伊路米,你的資質生來就該是殺手。你不能喜歡活物,也不能被活物喜歡。除了家人和任務,不要去在乎無關緊要的東西。”
漸漸地,他成為了一名優秀的殺手。再後來,他被父母刻意安排著“交”了一個同齡的朋友。
對方作為執事預備役被招入家中,同時被安排成他的直隸執事。
可某一天,卻趁他受傷之際衝他舉起了刀,猙獰道:“我來找你們揍敵客複仇!蠢貨,你以為誰要跟你做朋友!你這種惡魔!”
他抬手,捅穿了對方。
基裘媽媽告訴他:“伊路米,明白了嗎?殺手不可能有朋友,朋友到最後都會背叛你。另外,難道你真的不想試試,自己能不能狠心殺了他?”
“做得真好,不愧是媽媽的伊路米。”
在揍敵客一族長大,伊路米隻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的人生中除了可以喜歡戒尼,不能有所愛的人,也不會有人來愛他。
他一生存在的意義,是為揍敵客這個龐然大物掌舵,成為下一代殺手們前進的方向。
可現在,餘星彌告訴他——愛你!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像是心中空虛的窟窿忽然被填滿、堵實,不再有漏風的寒意,不再有無儘的黑暗。
猶如幽閉的密室中,亮起了一盞燈……
很奇怪,很不可思議。
伊路米安靜地坐在寢室裡,一如他曾安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中一樣。習慣了黑暗,習慣了死寂。
寢室的走廊上響起了很多人的腳步聲,猶如揍敵客家往來的執事們,哪怕腳步再輕,也會在空蕩蕩的長廊中造成輕微的聲響。
一切仿佛回到了家裡。
他坐在房間中,外頭推門而入的是執事,對方恭敬地低著頭對他說:“伊路米少爺,席巴老爺叫你去刑訊室。”
於是,他從一端的黑暗,走向另一端的黑暗。
“吱嘎!”寢室門猛地被推開,餘星彌長驅直入。
緊接著,她就是一聲臥槽,並嚷嚷道:“露米,你怎麼拉著窗簾還不開燈啊!”
餘星彌隨手打開了燈,照得一室亮堂。
於是,他坐在黑暗裡,她隨手點亮了光明。
餘星彌將肉包子遞給他:“一直沒等到你的短信,乾脆給你帶肉包了。對了,黑不溜秋的你乾嘛不開燈不拉窗簾啊?”
伊路米接過肉包子,黑漆漆的貓眼很專注:“習慣了。”
餘星彌冷漠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