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之自然沒有想到, 自己原本是想弄個“生米煮成熟飯”,誰知道, 反倒是讓蘇家人和穗兒對他有所忌憚了。這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當然這會兒的蕭衍之自然不知道穗兒離開他屋裡之後的事情。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等著穗兒走了,他在陸家兄弟的伺候下,簡單梳洗換了寢衣躺下後, 看著這間簡陋的屋子, 心中反倒是有種異常滿足的狀態。
他身上的被子, 是從馬車裡取下,倒不存在適應不適應, 他就這麼躺著,沒過一會兒, 便是沉沉的睡下了。
翌日清晨,蕭衍之醒來時,陸家兄弟已經早早起身,底下的鋪蓋也收拾乾淨了,他看著頂上灰撲撲的房梁,反倒是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說來, 這也是他自重生以來,第一回睡的這麼沉,竟然連身邊有人起身的動靜都沒有聽到。
蕭衍之竟然還有種想要賴床的感覺,眷戀著此刻的安詳。
其實這房子,隔音效果還真不算好,他躺在這邊的屋子, 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離得最遠的廚房那邊傳來的聲音。
是穗兒與蘇母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但是能夠聽到穗兒的笑聲傳來。
蕭衍之麵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慢慢從床上爬了起來,看到屋內桌麵上放了一個水盆和一條乾淨的帕子,便是自己開始梳洗起來。
水其實已經有些冷了,但蕭衍之並不介意,他抹完臉,簡單的梳理了一下發髻,這時,房門突然打開,穗兒又捧了一個水盆走了進來。
見蕭衍之已經梳洗完了,她笑著將水盆擱在了一旁的桌麵上,輕聲道:“我還想著水涼了,給你來加點熱水呢,沒想到你已經梳洗好了。”
“挺好的,沒涼。”
蕭衍之笑著走到了穗兒邊上,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拉穗兒的手,誰料……穗兒卻是將手藏在了身後一躲,麵上有些尷尬解釋道:“爺,我想了下,咱們現在無名無份的,又在我家裡,還是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
蕭衍之手撲了個空,又是聽得穗兒這一席話,愣住了,他自然是不願意應允的。
可穗兒卻也機靈,隻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哀求道:“爺,我知曉您是最好了,就在我家裡,您就體諒一下我家裡人的想法吧!好不好嘛?”
當然不好了!
蕭衍之很想斷然拒絕,可穗兒語氣軟軟的求著他,又是滿臉的期待,這副模樣,便是穗兒要天上的星星,他都願意給她摘下來。
但……保持距離,簡直做夢!
蕭衍之故意麵無表情,隻用一雙如墨的眼睛,控訴般的看著穗兒。
穗兒被看得不自在,麵上不覺訕訕,但她還是用小小的聲音柔柔哀求:“爺……”
“不行!頂多我答應你,有人的時候,我與你保持距離,無人的時候,咱們還是與往日裡一般。”
蕭衍之說著,便要去抓穗兒的手,這一回,穗兒顯然也是屈服,沒有躲避,但蕭衍之並沒有抓到穗兒的手,因為……蘇母見穗兒過來尋蕭衍之太久,推門進來了。
蕭衍之在長輩麵前,到底還是要點臉的,一雙手伸了一半,猛地縮了回來。
穗兒麵上也有幾分尷尬。
蘇母進屋時,雖然沒有看到蕭衍之抓到穗兒,但……二人之間怪異的氣氛,還是讓她察覺出了幾分端倪。
她看了一眼蕭衍之,又是眼裡帶著幾分警告的看了一眼穗兒,見穗兒縮著腦袋,一副知錯的樣子,方才又抬起頭看向蕭衍之,麵帶微笑客氣道:“家裡簡陋,不知昨夜公子歇的可好?”
“伯母喚我衍之便可。”
蕭衍之笑的一臉謙遜,又是帶著幾分討好道:“昨夜歇的極好,在家裡時,都沒有這般好過!”
不得不說,蕭衍之這話聽著便是在奉承,但還是討得了蘇母的歡心,至少蘇母聽著是高興的。
她看向了蕭衍之,又是笑道:“歇的好便好,昨夜我還怕你住不慣,對了,廚房裡煮了麵,不知你可吃得慣?”
“吃得慣吃得慣!”
蕭衍之聞言,麵上笑容加深,又是忙不迭開口應著。
其實說來,若是上輩子,蕭衍之還真是吃不慣的,可經曆過苦難後,他哪有什麼能夠吃不慣的呢?
更何況,蘇家確實是拿出了最好的吃食來招待他。
這麵,是蘇母一大早拿了家裡僅存的一點白麵合的,還讓蘇老漢殺了家裡下蛋的一隻母雞,從菜園裡摘了鮮嫩的小青菜。
蘇母的手藝自然是比不得蕭衍之府裡的廚子,但也不差,雞湯鮮美,麵條勁道,青菜爽口,蕭衍之十分給麵子的將一大海碗全吃進了肚子裡,還有一些意猶未儘的感覺。
穗兒在邊上看著,也愣住了!
要知道,蕭衍之從前在府裡,可從未如此狼吞虎咽的吃過東西,畢竟他是大家公子,一舉一止,皆是自小培養出的世家氣息,但也不怎麼接地氣。
看著這樣的蕭衍之,穗兒又如何看不出他是在努力討好的自己的父母,她的心裡,自是感動非常。
用過早膳後,隨著蘇家兄弟幾人出去的陸家兄弟也回來了。
陸家兄弟二人麵上帶著笑容,手上拎著一串河魚,看到蕭衍之已經起身,卻是笑著與蕭衍之稟告道:“爺,奴才們早上起來後,與蘇家的幾位公子一起去河邊捉魚了,聽說這兒的河魚最是鮮美,熬湯最好!”
蕭衍之的目光落在了蘇家兄弟們身上,麵上帶著輕笑,卻是感謝道:“下人們胡鬨,多謝幾位哥哥照顧了!”
“不不不……”
蘇家兄弟木訥的反應過來,連連擺手,“這兩位兄弟伸手極好,單靠我們兄弟幾人,抓不到這許多的魚。”
蘇家大哥還算沉穩,隻老實的解釋了一句。
“那也是幾位哥哥帶得好。”蕭衍之說完這話,頓了頓,又道,“若是幾位哥哥不介意,下回,帶上我一道兒可好?”
“……啊!”
蘇家兄弟幾人看了一眼蕭衍之一身錦袍、溫文爾雅的樣子,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如何應答,畢竟對方的樣子瞧著便不是乾這等粗活的,他們可沒法子想象蕭衍之與他們一起卷著褲腳下河的樣子。
蕭衍之見蘇家兄弟幾人不應答,也並不著急,隻是淡笑不語。
而穗兒在邊上瞧著,原本也隻當蕭衍之隻是為了討好親近她的兄長而戲言,可誰知道,等到第二日一大早,看著卷著褲腳,與自己的兄長們勾肩搭背回來的蕭衍之,穗兒簡直便是驚呆了。
這人……還真的不在意形象了。
蕭衍之在蘇家住了三日,而且是常與蘇家兄弟幾人出去在村裡遊走的,村子裡的其它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蘇家小女兒不僅回來了,竟然還住了三個男人。
當然也有與蘇家交好的人家過來打聽了,蘇母對此,隻以親戚過來探望為由,打發了那些人。
穗兒原本以為,蕭衍之會在自家一直住到回京為止,心情也從一開始忐忑擔心蕭衍之住不慣,倒習以為常蕭衍之的居尊降貴,結果,住到第三日的時候,蕭衍之卻是提出了告辭。
他要帶著陸家兩兄弟離開。
這事兒,事先並沒有支會過穗兒,穗兒吃了一驚。
蘇家人也聽聞之時,也愣了一記,麵上不覺流露出了幾分不舍,說實話,蕭衍之想要討好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蘇家父兄幾人,性子老實單純,早就對蕭衍之滿是好感,便是連最難搞定的蘇母,也在蕭衍之這幾日見縫插針的討好下,繳械投降了。
蕭衍之瞧見蘇家人的神情,卻是輕笑解釋道:“其實來時,原本也不想過多打攪,所以早早便遣了人在不遠處買了一處莊子,隻是伯父伯母還有幾位兄長待衍之太好,倒教我舍不得離開,故而多打攪了幾日……”
“既是買了莊子,倒是委屈你在家裡住的這幾日了。”
蘇母說這話,麵上倒是沒有不悅,但也沒有挽留的意思。
蕭衍之倒是沒有解釋,隻是在告彆之時,衝著穗兒簡單解釋了一下:“莊子是之前新買下的,也沒有布置過,我先帶陸麒他們兩兄弟過去瞧瞧,收拾一下……你及笄在即,有些事情,我也不方便在你家裡安排,這幾日,你且安心在家裡住著吧!回頭我會遣一個小丫鬟過來照顧你,若是缺什麼要什麼,便和那個丫鬟說!”
穗兒聽著,雖然不知蕭衍之要安排什麼,但也沒有多問,隻是在提及小丫鬟的時候,她委婉拒絕道:“在家裡我能缺用什麼,我自己便是做婢女的,咱們村子裡,也沒有從丫鬟的,你再派個小丫鬟過來照顧我,傳出去反倒是讓我成了笑話了。”
她說完這話,見蕭衍之似乎是還想再說什麼,便是又勸道:“家裡屋子也不夠住,你再找個小丫鬟來照顧我,我爹娘也拘謹。”
“行吧!”
蕭衍之想了想,最終沒有堅持,畢竟左右他也就離開幾日的功夫,也沒打算離著穗兒太遠,又讓人在暗處照料著穗兒,倒是不擔心她會發生什麼事情。
蕭衍之走了,穗兒原本以為自己會失落,但事實上,等著蕭衍之一走,她比自己所想的,可要忙許多了。
穗兒贖身回家的消息,早在她回家的第二日,蘇家人便已經傳了出去,蘇家的親朋好友、親戚近鄰,不管是真情假意,還是好奇,都想要過來探望一下。
但因著先時蕭衍之在的緣故,蘇父蘇母一律都以穗兒剛歸家需要休息的緣故,擋下了。
如今蕭衍之一走,蘇父蘇母自然也不好再繼續阻擋。
於是,穗兒記憶中那些或是全然陌生,或是還有幾分印象的親人鄰居,絡繹不絕的過來探望了一番穗兒。
穗兒覺得……自己臉都要笑僵了。
但這些人過來探望,倒不是都空著手過來,或是帶了幾個雞蛋、又或是帶著幾把青菜、一袋小米的……人家帶了禮上門,蘇母自是笑著接待了,然後……提及穗兒如今的年紀,說到她快要及笄的事情,蘇家人熱情好客,下意識便是邀請了對方來參加穗兒及笄。
然後,積少成多,穗兒心中略略計算著,卻是發現不太對勁,她爹娘若是再邀請下去,簡直便是要將整個村子的人都邀請回家裡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