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之目光落向了張氏身上,張氏也感受到了蕭衍之的目光,定了定神,隻用憤懣的語氣開口道:“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還有……胡作非為、罔顧人倫的男人,他們背著我們,做出這等惡心人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
“是嗎?”
蕭衍之聞言,依然不動聲色,完全沒有張氏所認為的那般與她同仇敵愾。
仿佛張氏在說的事情,與他沒有一點的關係。
張氏有些愣住了,她看著蕭衍之,咽了一下口水。目光略帶著幾分懷疑的看向蕭衍之,他怎麼會是這副反應?
按理而言,一個男人若是被帶了綠帽子,這可以說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事情,旁人若是提及,自然就會像被踩了痛腳一般,怎麼可能會像蕭衍之這般不鹹不淡、不痛不癢。
張氏張了張嘴,還想再說的煽動一些,但在這個時候,蕭衍之卻突然開口道:“說來五弟妹這話卻是把我說糊塗了,當初五弟妹和五弟安然完婚,甚至在婚後,過了一段可說是恩愛非常的日子,瞧著不像是對這件事情如此深惡痛絕啊!”
張氏萬萬沒想到蕭衍之會突然說這麼一席話,愣了一記,卻又有些尷尬。
當初,她自然是知曉這件事情的,當然也覺得惡心、也有些受不住,但她接受的畢竟是世家女子的教育,更加看重的還是利益,更懂得權衡適度、為自己立刻謀劃出一條最佳的路子,而當時,蕭言律表現的誠心悔過,又對她百般討好,她自然選擇將此事揭過。
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覺得不惡心,現下,卻是又覺得惡心了。
當然,這個真實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夠與蕭衍之說,所以張氏立刻給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解釋,她想說自己當時並不知道太多的內情,隻是看了一個表麵。
她想到,自己也是最近才剛剛知曉清楚的,所以才會和蕭衍之鬨翻的。
這更加適合一個心地美好、楚楚可憐女子形象的塑造。
但……這話還未在她心中形成一套完美的解釋時,卻又聽得蕭衍之突然略帶嘲諷的說了一句:“說來,若是五弟妹說是剛得知這事兒,卻又有幾分蹊蹺,畢竟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當初知情之人,除了幾個當事人,隻怕都被父皇處置了吧!餘下的人,隻怕也是打死不會說出這件事情,除非是五弟自己說出……”
“自然不是,我隻是偶然得知。”
張氏這話,說的有幾分訕訕,她低頭喝了一口茶水,掩飾自己的尷尬,等著重新調整了情緒後,她看著蕭衍之,又是開口道,“大皇兄,這件事情,你我都是最大的受害者,蕭言律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看向蕭衍之,又是一字一句認真道:“隻怕大皇兄還不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惡心人的事情,我知曉不多,但僅我所知曉的,便足夠震驚了!”
“大皇兄可還記得之前的刺殺,我也是偶然得知,這件事情,竟然是他在幕後指使的!”
張氏原本以為,自己接二連三吐露的這些事情,足夠讓蕭衍之震驚。
但……蕭衍之聽了她的話,從頭至尾,不動如山,仿佛是早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一般。
這讓她原本在肚子裡準備的其他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皇兄已經知曉了?”她試探的看向了蕭衍之。
蕭衍之隻是微微翹起嘴角,卻並不誠實回道:“不知,也是弟妹說了,我才知曉,不過弟妹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情。”
蕭衍之語氣十分平靜,聽著一點都不像是剛知道的,或許說能夠讓旁人信服這件事情他是剛知道的。
但蕭衍之卻又給了張氏一個梯子,至少能夠讓張氏把餘下的話都說出來。
張氏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看著蕭衍之,連忙開口道:“大皇兄,我……我隻是看不過去他這般卑鄙無恥,也怕大皇兄你被傷害,左思右想,所以才想來找大皇兄說的。”
“可他是你的丈夫,你日後的榮辱全係於他的身上,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情告訴父皇後,父皇降罪他,連累了你。”蕭衍之語氣隨意說著。
張氏聞言,卻是義正言辭:“大皇兄,我不怕,我隻是怕你被他蒙蔽,受到更多的傷害。”
她頓了頓,麵上似乎是帶上了幾分羞澀,又是輕聲道:“大皇兄向來仁厚德義,可是蕭言律真的是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妾身實在是不忍看著大皇兄繼續被他懵逼,被他傷害。”
蕭衍之手上的杯子,擱在了桌子上,也躲開了張氏欲伸過來的手。
他微微抬起眼瞼,目光看了張氏一眼,隻果斷道:“若是五弟妹隻是想和我說這些,那我便告辭了。”
說著,他似乎是想要站起身,就這麼離開了。
張氏愣住了,蕭衍之竟然就打算這麼離開,怎麼可能?
難道她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張氏心中還在揣測著,可是瞧見蕭衍之要走,她一急,便是什麼都顧不上,直接道明了自己真正的來意:“大皇兄,你難道就不想報仇嗎?”
張氏可不覺得蕭衍之真的會是聖人,被蕭言律害了這麼多次,會沒有一點怨懟之心。
她這麼一喊,蕭衍之站住了。
她心中一喜,暗道“果然”,卻是快步走到了蕭衍之跟前,麵上露出了幾分感同身受的憤怒之情:“他和您的妻子勾搭成奸,又害你性命,甚至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又做過多少害你的事情,大皇兄難道不想為自己報仇嗎?”
“父皇不喜手足相殘。”
蕭衍之轉過身,看著張氏隻是略帶幾分誘導的說出了這話。
而張氏聞言,心中一喜,她便想著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等以德報怨的聖人嗎?
蕭衍之說到底,不過是顧念著皇帝,所以才什麼都沒有做。
張氏清了清嗓子,隻是笑道:“我知大皇兄對父皇孝順,不過大皇兄緣何不尋個兩全其美之策,如此既不會讓父皇傷心,又能夠一報還一報,讓蕭言律做的那些錯事都得到懲罰。”
“什麼意思?”
蕭衍之麵上雖然平淡,但其實張氏若是仔細瞧著,便能夠看出蕭衍之此刻眼神裡的幾分不耐,他顯然用了最後那點耐心,陪著張氏說話。
“大皇兄,你覺得蕭言律他最在乎什麼東西?”
張氏問出這話後,不等著蕭衍之回答,便是自顧自回了,“這個男人,自尊心極強,又野心勃勃,他看中了那個位置,更加愛好顏麵。咱們不妨從這裡下手,讓他也嘗嘗自己那些事情的懲罰。”
“蕭言律他做了很多的錯事,那些事情,我都有辦法拿到證據,到時候我們拿到父皇跟前,父皇定然會對他失望,也定然不可能將那個位置傳給他。讓他算盤落空!”張氏說到這裡,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那個好丈夫在得知自己無法登上那個位置時候痛不欲生的表情了。
但是,這些遠遠不及她所受到的傷害。
張氏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看著蕭衍之,笑容冰冷而誘惑:“一個男人,除了他的野心,隻怕最在意的便是他的自尊了,若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妻子給他戴了一頂好大的綠帽子,隻怕會氣的發瘋吧!”
她目光炯炯的看著蕭衍之,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大皇兄,他給你戴綠帽子,你也給他戴綠帽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手,想要去握住蕭衍之的手,但她的手沒有碰到蕭衍之的時候,蕭衍之卻是後退兩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張氏愕然,蕭衍之卻是拍了拍手,笑道:“看樣子,五弟妹是真的恨五弟!”
張氏聞言,不覺緊握了一下拳頭。她有些不甘心的看向蕭衍之,原本以為,今日自己過來,是她占據主導權,可事實上,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仿佛是被蕭衍之牽著鼻子走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再婉轉便沒有什麼意思。張氏也沒有再掩飾自己的情緒,隻是看著蕭衍之的眼睛,語氣裡帶著痛恨道:“是,我是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又覺得隻讓他死,太便宜了他!”
“所以,我要看著他痛苦,讓他一無所有!”
說到這裡,張氏抬頭看著蕭衍之,語氣裡帶著冷漠質問,“我不相信大皇兄你就不恨他,不想對他做什麼!”
蕭衍之聞言,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他輕笑道:“五弟妹覺得我對柳氏該是什麼想法?”
張氏愣了一記,不知為何蕭衍之會提到柳氏,她沉吟了一下,隻按照自己所想,開口道:“大皇兄應該是對那個女人厭惡惡心至極。”
設身處地而想,若是一個女人給一個男人戴了綠帽子,隻怕那個男人得是恨死那個女人了吧!
蕭衍之微微點頭,又是溫文爾雅的笑了:“對,我惡心柳氏。”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看著依然溫和,如沐春風。
然後,又聽得蕭衍之笑道:“既然弟妹知曉我惡心厭惡柳氏,又何必到我跟前自薦枕席呢?”
“……”
張氏抬起頭,為蕭衍之那一句話裡自薦枕席而羞紅了臉。但蕭衍之的下一句話,則讓她紅暈儘退,“因為弟妹你這樣做,在我看來,好像和柳氏並沒有太大的區彆。”
“我即使想要報仇,但又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來報仇呢!”
“我……”
張氏想要辯解,自己和柳氏怎麼是一樣呢?即使自己被蕭言律戴綠帽子,那蕭言律也是先對不起的自己。
是蕭言律先做了事情惡心自己。
蕭衍之耐心終於告罄,他看了一眼窗外西下的日落餘暉,想著如今的時辰,最終隻是在包廂裡留下一句話:“五弟妹若是真想與我合作,便彆想把我當做搶使,真正拿出自己的誠意來。”
“要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從來都不是你想要如何做,而是你能夠拿出什麼!”
蕭衍之在包廂內,呆的時辰其實不過一刻,但對於張氏而言,卻經曆了太多的情緒變化。
她看著蕭衍之離開的身影,身體忍不住發顫,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又看錯了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城府,遠比子所想的還要深。
枉她還以為自己能夠掌握這個男人,為自己所用。
當然……張氏完全可以選擇其它人替自己複仇,可是,她心底裡卻是有一個想法,在她請蕭衍之進入這個包廂之時,已經輪不到她來選擇了。
要麼,拿出自己所能夠拿出的一切,來換得和蕭衍之的合作;要麼,陪著蕭言律一起去死!
蕭衍之走下包廂的時候,麵上依然帶著和煦的笑容。
張氏出現,的確是在意料之外,但張氏從來不是他計劃安排中所必須的環節。有她,或許的確是有所裨益,沒有她,卻也無傷大雅。
所以,蕭衍之反倒是當成了自己的日行一善,浪費了些許時候陪著張氏周旋。
這也是他對於張氏所能給予的最大的同情心了。
蕭衍之回到家的時候,夕陽已經看不到了,天空倒還算澄亮,天邊帶著火燒雲。
正院裡頭,穗兒正扶著妙妙的兩隻手,半蹲著身子攙扶著她學步。
聽到蕭衍之回來的動靜時,穗兒轉過頭,麵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而原本正與穗兒玩耍著學步的妙妙嘴裡則是含糊不清的喊著:“爹!爹!高高!高高!”
一遍說著,一遍張開短短的雙臂,示意蕭衍之過來抱她。
蕭衍之嘴角擒著的笑意加深,眼裡帶著寵溺與溫暖,他快步走到了妙妙跟前,笑著抱起,按著妙妙的要求,將她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一下一下,惹得妙妙興奮大叫,也惹得穗兒擔憂驚呼。
但是三人麵上,都帶著開心而溫馨的笑容。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