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不解釋, “皇宮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荀灌那管這些規矩, 指著自己, “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來自何等家族嗎?我是閒雜人等?你是不是瞎了眼?”
廢話,我剛剛看過你的令牌, 侍衛裝傻充愣, “沒有大司馬的命令, 皆不能入內。”
侍衛不敢和荀灌硬抗, 因為潁川荀氏也有人在大司馬幕府裡當大任,如果和荀灌起衝突, 倒黴的還是他自己, 於是把齊王推出來, 意思是你找齊王講道理去,他同意了, 我就放行。
荀灌遂去了隔壁大司馬府,對門口侍衛說:“我要找我堂叔荀闓。”
荀闓是齊王司馬冏手下幕僚之一,其實齊王起兵勤王, 殺了篡位的偽帝司馬倫以及狗頭軍師孫秀,是很得世家大族認同的,所以齊王上門拜琅琊王氏族長王戎為尚書令, 潁川荀氏也有族人在大司馬府裡當幕僚, 這和偽帝司馬倫執政時期頂級士族紛紛退隱辭官形成鮮明對比。
齊王手裡明明有一把好牌, 卻因色/欲熏心而打的稀爛。
侍衛連忙放行, 引領她去找堂叔, 荀灌說道:“不用了,我曉得他在那裡,我自己去就行。”
荀灌進了大司馬府,卻不去找堂叔,一路向西,到了連接大司馬府和皇宮的那條大路上。
這裡有三重崗哨,防守更加嚴密。
齊王為了掩蓋調戲羊皇後的醜聞,皇宮數個大門全部封鎖,但是宮裡的數千人要吃喝拉撒,每天的食物菜蔬都要從大司馬府裡頭,通過西苑破牆的“直通車”進出皇宮。
荀灌乘機爬到了一個裝著柴炭的車裡,蒙混過關。
到了皇宮,荀灌去了華林園,這裡專門飼養珍禽鳥獸的宮人正是潘美人的心腹,。
宮人傳遞消息,清河以散步為由,來到華林園,和荀灌見麵。
荀灌正在用雪擦去蹭到臉上的炭灰,看到好友冒險前來,清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荀灌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齊王為何封鎖宮廷?”
清河一愣,“王悅沒有告訴你?”
荀灌搖頭,“他昨天要書童給我捎封信,隻是說你遇到麻煩了,他在外頭斡旋,要我進宮保護你。具體什麼事情信中沒講。”
涉及羊皇後的名譽,王悅不敢在信中直言,萬一書童在傳信過程中有失,羊皇後清譽不保。
清河附耳對荀灌說了幾句。
荀灌大怒,“齊王禽獸不如,這種逆臣賊子,有何麵目當大司馬?我勢必將他除之!”
清河說道:“我母後寢食難安,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傷害最大的還是我母後。所以,不能以對國母不敬的理由去彈劾齊王,沒有用的。我昨晚想了一宿,機會轉瞬即逝,既然彈劾不成,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乘著齊王不備,以為過年期間會相安無事,我們乘機起兵鋤奸,如此,方有一線生機。倘若等到過年之後,我們一家人隻能任人宰割。”
荀灌立刻說道:“我加入了,我要殺了這畜牲。”
清河道:“我們勢單力薄,齊王封鎖皇宮,連信鴿都不準放,若有飛鴿經過,必定被當空射落,所以現在,我需要你去找長沙王司馬乂,你把這封信和皇宮的地形圖轉交給他,我有一個冒險的計劃……”
荀灌拿著信件,鑽到了外宮外運垃圾的車裡,再次蒙混過關。到了大司馬府,荀灌從車裡跳出來,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荀灌去了長沙王司馬乂的府邸,送上書信,展開皇宮地形圖,說了清河的計劃。
司馬乂愣了好一會,“太瘋狂了,這個計劃太冒險了,隻要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們全部都會死無葬生之地。清河還是太年輕,想的太簡單,這種事情豈能兒戲?”
荀灌同樣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我覺得可以,機會稍縱即逝,如果等到過完年,一切都來不及了,乘著齊王不備,我們才有機會贏這一次。”
司馬乂手心出汗,不停的搖頭,“不可能的,我完全沒有把握,我接到那封聖旨之後,一直暗中和舊部聯絡,短短二十五天,我招募的人實在有限,隻有這個數——”
司馬乂伸出兩根手指頭。
荀灌:“兩萬?厲害啊長沙王!”
兩根手指頭晃了晃,“不對,怎麼可能那麼多人。”
荀灌:“兩千?”
兩根手指頭第二次晃動,司馬乂歎道:“兩百。”
猶如一記無形的重拳揮向荀灌的信心。
幸好荀灌意誌堅定,咬牙堅持住了,說道:“其實……也還好。長沙王殿下失勢一年,沉寂多日,大部分人離開殿下,投奔齊王的懷抱,但是還有兩百人一直惦記著殿下,明知殿下無權無勢,但隻要殿下一聲號令,他們就立刻拋下所有,回到殿下身旁。這兩百人對殿下,就像我對清河公主一樣,明知隻有一線希望,明知不可為,卻為之。明明隻有兩百人,卻有千軍萬馬的勢頭,我的信心又多了一分呢。”
“還有,清河公主的計劃看似瘋狂,其實也有道理。無論人還是打仗,都有運氣在,清河公主孤身拍馬闖進正殿營救羊皇後時,她麵對三百多個侍衛,她明知闖進去死路一條,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然後呢?奇跡就這樣出現了,王悅和潘美人前後過來救場,暫時化解危機,阻止齊王施暴,清河公主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我覺得這一次她也可以。”
近墨者黑,荀灌和清河王悅一起玩太久,漸漸從耿直的性格變得狡猾,坑蒙拐騙偷,無“惡”不作,荀灌給司馬乂畫大餅,拍馬屁,鼓勵他要對清河的計劃有信心。
人都愛聽好話,司馬乂一聽,很是受用,說道:“齊王對一國之母尚且不敬,將來勢必也會置我於死地,到了這個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稍有遲疑,恐怕獵物就跑了,好,你回去告訴清河公主,我會按照計劃中去做。無論成敗,我司馬乂都認了!”
“好!”荀灌掏出一根紅布條,“這是清河公主從羊皇後鳳袍上剪下來的,起兵之時,我軍皆在右胳膊上係上一塊紅布,以區分敵我。”
司馬乂遂去準備。
荀灌下一個就是去永康裡找王悅。
剛到紀丘子家門口,就隱隱聽見哐哐砸牆之聲。
荀灌心想,這大過年的,破土不吉利啊,王家不講究這個?
荀灌是王家常客了,侍女帶著她到了後院,看見王悅輪著大錘砸牆。
此時已經砸的差不多了,磚牆推倒一大片,隔壁摳門戎家的凍柿子樹就在眼前,再也不需要用特製
的竹篙去勾(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