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清河總是想方設法把廢掉的母親從金墉城裡救出來, 複立為皇後,接到宮中團聚。
但是現在,東台洛陽, 西台長安, 加上東邊的東海王司馬越,洛陽最弱,三者好不容易達成微妙的平衡,羊獻容在金墉城裡雖是廢後, 她在裡麵是安全的,西台河間王司馬顒和東海王司馬越無暇顧及這個廢後,互相對持,夾在中間的洛陽才暫時獲得平靜。
所以第四次廢後之後, 清河並沒有著急把母親從金墉城裡弄出來,以免打破這個微妙的平衡,觸怒了東海王或者河間王,他們任何一方派兵到洛陽興師問罪,洛陽城又要遭遇一次戰爭浩劫。
清河隻想活下去, 讓洛陽城更多人活下來,少死幾個人, 畢竟, 嵇侍中臨終前的遺言是活下去, 活下來就有希望。
羊獻容經曆了好幾次廢立, 也不在乎什麼皇後的名分了, 隻要沒有生命危險, 住在金墉城和皇宮沒有什麼區彆,所以,羊獻容既來之,則安之,也沒想複立當皇後。
但是,這對母女沒有料到,他東海王突然把手伸到洛陽,指使周權把羊獻容弄出來,重新立為皇後!
這表示洛陽站在了東海王這邊,一下子打破了平衡,西台長安的河間王司馬顒豈能坐視洛陽重新落入東海王之手?
河間王當即派精兵東去,由大將呂朗帶領著,僅僅兩天時間就到了洛陽。
兵臨城下,眼瞅著又要開打,洛陽城又要死一大批無辜之人。
王悅和荀灌秘密商議對策。
王悅說道:“一旦開戰,周權為了討好東海王,必定會下令封鎖全城,死守洛陽,但是洛陽守軍有限,即使勉強守住十天半個月,也遲早會被攻破,到時候大軍進城,燒殺搶掠,洛陽就毀了。”
荀灌也是恨死了這個多事的周權,好好的平衡被打破了,為了你一個人的前程,要讓整個洛陽再次遭遇一場浩劫!
荀灌說道:“為今之計,隻能要周權打開城門投降。”
王悅對此不抱任何幻想,說道:“灌娘,像長沙王司馬乂這種舍己為人的人是很罕見的,周權被東海王司馬越許下加官進爵的前程蠱惑住了,他不會投降。”
荀灌很是憤怒,“洛陽城除了周權,誰願意再打仗?都是自己人殺自己人,殺來殺去有什麼意義?劉淵建漢自立為帝,對中原虎視眈眈,他們都不去平亂,偏要對自己人刀戈相向!”
王悅目光一冷,“擒賊先擒獲王,洛陽不能為了周權一己之私而葬送。我有一計,可以除掉周權……”
羊獻容複立,“感激”周權這個大功臣,特在宮中設了宴會,款待周權。
羊皇後身邊的潘美人親自來邀請,周權覺得倍有麵子,並不相疑,進了皇宮。
來到宴會現場,清河公主也在,笑盈盈的看著他,一副感激的模樣,周權向簾子後麵的羊皇後行禮,跽坐。
羊皇後賜酒,一個宮女端著盤子過來,周權覺得這個宮女好像有些麵熟,正思忖著,宮女從盤子底下抽出一炳短劍,直/插周權的咽喉。
荀灌一擊得手,周權當場氣絕!
王悅將周權的人頭送給洛陽縣令何喬,由何喬接手了洛陽城,獻出周權人頭,打開了洛陽城城門,迎接河間王的大將呂朗。
一場箭在弦上的內戰就此化解。
呂朗手上拿著河間王的廢後詔書——這是羊獻容第五次被廢。
這一次,不用呂朗去皇宮催逼廢後羊獻容,羊獻容在清河公主的陪伴下,主動從皇宮到了金墉城——距離她上一次複立,離開這裡隻有兩天,就又要住進來。
呂朗拿著廢後詔書,有些尷尬,羊獻容如此主動,他都不好意思宣讀詔書了。
誰都知道羊獻容並無過錯,上次複立,並非她本人所願,但是,無論東海王還是河間王,都需要把羊獻容當做一個靶子,用她的廢立來進行角逐,至於羊獻容有無罪過,配不配當大晉的皇後,都無所謂了。
清河說道:“還請呂將軍讀廢後詔書,天氣冷,我母親聽完好進去休息。”
無論廢立,清河潘美人等麻木了,趕緊走完程序吧。
呂朗打開詔書,讀了幾條莫須有的罪狀,這廢後就算合法了。
第五次被廢的羊獻容接過詔書,呂朗一看羊獻容絕世容顏,頓時僵在原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我……不打擾夫人休息,我走了。”
呂朗心中頓生負罪感,逃也似的離開,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呢?
她不是普通女子,她是皇後啊,一國之母,為何要屢屢廢後的折辱一國皇後?
“呂將軍留步。”羊獻容說道。
呂朗停步,轉身,“夫人有何吩咐?”
“我想求呂將軍一件事。”羊獻容如今是庶民的身份了,朝著呂朗一拜,呂朗那裡敢受?當即半跪下來,不肯受禮,“夫人折殺呂某了,夫人有求,呂某肝腦塗地,一定幫忙。”
羊獻容捧出一套貂裘鞋襪等衣物,說道:“皇上在西台長安,我見不到他,他是我的丈夫,第一次在外頭過冬,我很是牽掛皇上。有河間王的照顧,我是放心的,隻是身為妻子,總要儘一些妻子的本分,這是我親手為皇上做的衣物,還請呂將軍轉交給皇上。”
羊獻容知道,河間王是最最不想皇上死的,所以皇上肯定會得到最好的照料,隻是羊獻容一直把丈夫當孩子養,心裡始終牽掛著,一片“慈母”心。
呂朗接過衣物,“呂某一定派人送到長安皇帝陛下手中。”
呂朗留守在東台洛陽,以避免出現周權這種勾結東海王司馬越的人把羊獻容又從金墉城接出來複立。
周權打破平衡後,這次廢立的鬨劇以呂朗留守洛陽監視東台而結束。
這下本來可以獨善其身的東台洛陽再次落入了河間王司馬顒之手,清河王悅等人想做什麼小動作都不方便了,也無法像從前那樣隨時去金墉城探視羊獻容。
見不到母親,清河未免再次焦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