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導語塞,如果麵前的是王恬, 他早就罵出去了, 但是這句話從王悅嘴裡說出來, 王導隻能沉默。長子他舍不得打罵。
王悅乖巧,曉得點到為止,關了房門, 留下父親一人靜靜思考。
王悅累了一天, 進了台城, 去了灼華宮看清河, 說了伯仁之死。
清河也為伯仁惋惜, “等將來再為伯仁平反,你得把那封奏疏留作證據。”
“父親收在書房裡。”王悅歎氣,“父親很難過,今天老了十歲,鬢發霜白。”
清河蹙蛾眉, “日子一天天的,爭鬥矛盾沒有儘頭。本以為解決了太興帝,一切就皆大歡喜, 但是並沒有,反而造成更大的問題。”
一個無權無勢也無兵的傀儡皇帝, 一個有駙馬身份、能打仗有智謀,還總攬大晉兵馬的大都督, 兼任丞相之職的王敦, 當然是王敦不好對付啊!
王悅猛地抱住清河, 貪婪的吸著她身上的味道,他長得再像個仙人,畢竟也是個凡人,會累,會煩,會有拒絕不了的問題,他並非冷血無情之人,以前種種對手,無論多麼強大,他動起手來都冷靜自持,心思縝密,像一個高明的棋手一步步將對方絞殺,但現在對手變成了親叔父王敦。
王悅抱著清河默默吸了一會,感覺恢複了力量,說道:“王敦一直無子,從小到大,他都對很好。南渡的路上,你那時候身中迷藥之毒,整天昏睡,我們輪流抬著你,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幸好遇到了王敦,王敦帶著護衛還有公主的人,給了我們安全和食物,雪中送炭啊。”
“後來你被王澄父子擄走,我殺了這對父子,犯了不殺同族的族規,也是王敦替我頂罪,對外宣稱是他殺的。”
王悅在清河麵前卸去了淡定的偽裝,“我勸父親說要麼重新馴服這把劍,要麼毀了這把劍,說起來容易,心裡很難受,當然,這些沒有父親做起來難。父親已經失去權力,王敦大權獨攬,父親無論選擇那條路,都難。”
清河回抱著王悅,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王導不是一個人走路,他還有你,你還有我,我們在洛陽的時候,那麼難都過來了,這次也會有辦法的。”
八王之亂,那次不比這個修羅場?雖說前路難料,清河還是比較樂觀的。
王悅說道:“對不起,我沒能兌現承諾,當初說不用你操心,你隻需好好休養身體,一切都交給我。你信任我,就真的放手,什麼都沒管。是我太自負,考慮的太簡單,以為你我的婚事隻需換一個聽話的皇帝即可,但現實不是這樣的,王敦一變,事情就逐漸失控了。”
所以的一切,都建立在王導當權的基礎上,如果王導失勢,王敦膨脹,王應野心勃勃,那麼必然將琅琊王氏拖到萬劫不複之地,到時候連王悅也一起跟著玩完,清河和王悅的婚姻也會麵臨滅頂之災而夭折。
清河捧著王悅的臉,哎呀,怎麼都看不夠,我怎麼可能為了這個責怪你呢,
清河說道:“感謝你這兩年為我撐起一片天,我已經恢複了,身體上,心靈上,都重新接受了我自己。要阻止王敦王應父子,我可以助一臂之力。”
“我已經準備好了,得讓他們知道,皇族並非一無是處,縱是傀儡,也有傀儡的長處,不是他們父子手握兵權和權力就能取而代之的。”
“我,大晉清河公主,這些年隻有兩種本事,第一是玩泥巴,第二就是對付權臣。玩泥巴我經常燒出一個個廢窯,燒出來的陶器品相不好看,全部砸爛,但是對付權臣,我好像沒有輸過。”
清河鼓勵王悅,也鼓勵自己,身處頹勢怕什麼?老娘什麼沒見過。
王悅回到烏衣巷,恢複了神采。
王導和曹淑正在紫藤花架下吃飯,從王導桌子上剩下的飯食來看,他胃口還不錯。
能吃的下去,看到父親也想通了。
王導從逆境中立刻站起來,選擇麵對問題,解決問題,先從妻子曹淑這裡下手。
夫妻兩個寂然飯畢,喝茶的時候可以聊天。曹淑說道:“有什麼事情你直說,你陪我吃飯,還選了紫藤花架下,搞出這麼大仗勢來,目的沒有吃飯那麼單純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