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水鏡看向蘇雲,目光中充滿了憐憫。
“他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死過一次。想來在他的心中,此時的天門鎮應該還是六年前的模樣吧?”
裘水鏡甚至覺得,治愈蘇雲的雙眼,對這個少年來說顯得有些殘忍了。
他的眼睛被治愈之後,便會發現天門鎮的真相,也會發現野狐先生和同學少年的真相,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個很大的打擊。
不過,這也會讓少年成長。
“他的雙眼中,烙印著八麵朝天闕的細節,這世間恐怕隻有奪走朝天闕的那人和蘇雲,才知道朝天闕的奧秘。隻有他們,才知道如何開啟天門。”
裘水鏡心中默默道:“而且,他的眼中還烙印著仙劍摧毀天門鎮的那一幕,倘若他能煉化眼中的烙印,他的成長速度,一定極為驚人。”
“……先生當心,胡丘村不太好走,路上有些危險的地方。”
蘇雲在前麵帶路,這個少年眼盲心不盲,輕車熟路的走在前方,似乎比正常人的眼力還要好,能夠準確的避開任何障礙。
“第一個危險的地方,便是前麵的蛇澗。那裡有一條大蛇,凶得很,花二哥叫它全村吃飯蛇……”
裘水鏡聽到這裡不由怔了怔:“全村吃飯蛇?”
“是的呢。上次花二哥的堂哥不留神跑到了蛇澗,被那條大蛇咬了一口,野狐先生好不容易把他搶回來,沒有被大蛇吃掉。然而還沒回到家,堂哥身子就硬了。後來胡丘村辦喪事,喇叭嗩呐吹得可歡了,全村都去吃飯。花二哥他們就叫那條蛇全村吃飯蛇……”
正說著,他們來到了蛇澗。
裘水鏡聽到娑娑的聲音,循聲看去,隻見水澗中的礁石上盤著一條黑色大蛇,身上的鱗片黑得泛著金屬光澤。
那大蛇正在仰頭對著太陽吸氣呼氣,一吸一呼間,氣息極為悠長,裘水鏡和蘇雲走出幾十丈遠近,它才完成一次呼吸。
它呼吸的時候,身上的每一個黑色鱗片像是活了過來一般,圍繞著身體旋轉,吸氣時正向轉動,呼氣時逆向轉動。
“一個強者的性靈,其人死後,性靈依附在黑蛇身上,化作了蛇妖。”
裘水鏡盯著那條蛇,那條蛇也在盯著他,但是並沒有主動招惹他們,任由他們走出蛇澗。
“這條蛇妖的養氣功夫極為強大,已經開始奪日月精華修煉身軀。它的身體煉得極為堅硬,修煉的應該是一門結合煉氣和煉體的玄功。”
裘水鏡皺了皺眉頭,蛇妖又有劇毒,又修煉了煉氣煉體的玄功,應該是處在化蛟龍的邊緣,理當儘早除掉。
否則,等到它化作蛟龍,等閒之輩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先生放心,那條蛇是有地盤的,隻要不走進它的地盤就沒事。”
蘇雲走在前麵,道:“過了蛇澗就是黃土嶺的黃村了,黃村的小子壞得很,經常和胡丘村的打架。咱們走快一點,上次花二哥拉著我和黃村的壞小子們打架,把他們打慘了,這些家夥記仇!”
裘水鏡收了殺心:“野狐先生有教無類,這蛇妖也未必就是壞的。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於事無補。”
“前麵便是黃土嶺了!”
蘇雲依舊很是從容,道:“先生當心。”
裘水鏡看去,隻見約莫半裡地處有一片黃土墳,墳塚很大,長四五十丈,寬也有四五十丈,高有十多丈。
墓前還有陵獸石雕,分列在神道兩旁。
——鬼神性靈行走的道路叫做神道。
不過這座大墓已經千瘡百孔,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洞口,洞口直徑不到兩尺,每個洞口都站著一隻或者數隻黃鼠狼。
那些黃鼠狼像人一樣站在洞口中,翹首向他們張望,還有的母黃鼠狼懷中抱著兩三隻小崽子,小崽子毛茸茸的,在母親懷裡探頭探腦。
“蘇家的小壞蛋!”
突然一隻黃鼠狼看到蘇雲,發出尖叫聲:“他幫胡丘村的壞蛋,把三姑家的芽兒姐打哭了,牙打斷了兩根!揍他——”
呼——
無數小石頭、糞蛋子從黃土墳上飛了起來,黑壓壓一片,那些黃鼠狼奮力扔出石子和糞蛋子向蘇雲砸去,但蘇雲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幕,信手從身後的簍子裡取出加厚的油紙傘,把傘撐開。
糞石落如雨,打得油紙傘嘭嘭作響,過了片刻,蘇雲抖了抖油紙傘,收了起來,把傘又放回簍子裡,側頭道:“先生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