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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走在這個小鎮中,這個小鎮讓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小鎮的房屋建築與天門鎮幾乎一樣,陌生的是這裡的人。
不過,但凡遇到稍微上點年紀的人,他便要停下詢問是否有人家在七年前走丟了一個孩子。
——他就是走丟的那個孩子。
青魚鎮不大,還可以看到天門鎮的影子。
這個小鎮與天門鎮有著莫大的關係,七年前,天門鎮劇變之前,曲進曲太常等人已經意識到,他們要做的事情可能會牽連到天門鎮的居民,因此把天門鎮的居民遷出天市垣。
那時候的天門鎮在本地人口中並不叫天門鎮,而是青魚鎮,因為鎮子靠近北海,海中產青魚,因此而得名。
曲進等人在天市垣的邊緣建造了另一個城鎮,建築幾乎與天門鎮一樣,鎮民們遷徙到這裡,定居下來。
雖然這裡遠離北海,但是青魚鎮這個名字還是保留下來。
蘇雲在這座小鎮中走了一圈,詢問了一遍。
與鄉下其他鎮子一樣,這座小鎮中的年輕人往往都離開了小鎮,前往城裡或者務工或者求學,還有些人變成了城裡人,留守小鎮裡的人多以老人和孩童為主,務農為生。
蘇雲有些迷茫,在天門牌坊下停下腳步,怔怔出神。
他離開天市垣來到朔方後,對青魚鎮心心念念,一直想來這裡尋根,但是心中始終有些膽怯,不敢前來。
而現在他不知不覺間來到青魚鎮,試圖尋找到自己的父母,然而尋了一圈,這裡並沒有人家在七年前丟過小孩。
蘇雲閉上眼睛:“我的心境太亂了,忽略了一些細節。”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睛,回首打量青魚鎮,心中默默道:“這裡是按照天門鎮的格局重造的小鎮,那麼房屋應該也是與七年前的天門鎮一樣。天門鎮中有四十五棟宅院,加上我的宅院,有四十六棟。而這座小鎮也有四十六棟房屋,那麼我住的宅院對應的是……”
他來到那棟宅院前,這座宅院早已荒廢,院子裡雜草叢生。
“老伯,住在這裡的人呢?”蘇雲攔下一位種地歸來的老者,問道。
那老伯放下鋤頭,笑道:“你說的是老蘇家?他們家發達了,七年前就搬走了。”
“老蘇家?”
蘇雲精神大振,剛才的迷茫與惶恐一掃而空,詢問道:“他們搬去哪裡了?”
“說是搬到東都去了。”
那老伯想了想,道:“他家的兒子考上了東都的什麼學,又有貴人相助,送他們去東都讀書……六嬸,六嬸!”
他喚住一個洗衣的老婦人,問道:“老蘇家是去東都了嗎?”
那六嬸老眼昏花,耳朵也背,沒有聽清,老伯又問了兩遍,六嬸這才聽清,笑道:“嗐!什麼考上的?是賣兒子換的!老蘇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雲,小兒子叫葉。那時候鎮裡不是來了許多貴人嗎?說是要買幾個機靈的孩子,去鬼市乾活……”
“賣兒子……”蘇雲腦中轟然,瞪大眼睛,呆呆的站在那裡。
“……那些城裡貴人當時找了好多孩子,有個那錘頭的老頭找到了蘇家的大兒子,說他很好,靈性很足。然後就買下了。”
那六嬸絮絮叨叨,口齒不清:“老蘇娘開始的時候還不願意賣,但人家給的錢太多了,又許給她搬到東都,讓她小兒子蘇葉能夠上學讀書,她一咬牙也就賣了。”
蘇雲怔了怔:“也就賣了?”
“當然要賣啊!”
老伯理所當然道:“天市垣總是天災人禍的,一個孩子都難養活,更何況兩個?賣了一個,能讓另一個活得更好。他們一家都搬到東都去,成為人上人了,把鎮裡人羨慕死了。何況被賣的又不隻是他?當時被賣掉的孩子還有好多。”
蘇雲頭腦暈暈沉沉,取出一些五銖錢塞給老伯和六嬸,問道:“那個被賣的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他有些頭暈,隻得坐在蘇家的門檻上。
老伯倚著鋤頭,道:“你說蘇家的長子?還能怎樣?被城裡來的人帶著,和其他被賣的小孩一起進入鬼市,說是要去抓和天門上一樣的神魔。後來差不多都死了,蘇家的那個小孩多半也死了。”
老婦人六嬸搖頭道:“胡說!我有次回去取東西,還看到那個小孩。很秀氣的,隻是坐在那裡,城裡的貴人正往他眉心裡塞什麼東西,特彆大,長得像龍一樣,不知怎麼的,就塞進去了。有個人說,七十六號了,不知道是否還能封得住。那小孩子很安靜,一聲不吭的……”
她昏花老眼突然亮了起來,看著坐在那裡的蘇雲,笑道:“你坐在這裡的樣子,和那個小孩簡直一樣一樣的!那小孩也是這樣坐著,一聲不吭的!”
……
蘇雲送彆了兩位老人家,依舊坐在那裡,久久不曾動彈。
過了良久,他站起身來,走入蘇家的宅院,這裡已經荒廢,顯然蘇家的人得到了一大筆錢財之後便離開了青魚鎮,前往東都,沒有在這裡生活過。
蘇雲走出青雲鎮,在小鎮驛站上默默等待前往朔方的燭龍輦。
“大亂之後,燭龍輦一天兩班,不如從前密集。”
池小遙不知從哪裡走出來,坐在他的旁邊,輕聲道:“蘇士子,你的封印解開了嗎?”
蘇雲搖頭,聲音有些嘶啞:“封印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