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上,眾女子急忙搭救師蔚然,好不容易才將他從船體中扣出來,師蔚然半晌未曾回過神來。
也不知他是被鐘聲衝擊到肉身性靈,還是被打擊到道心。
過了片刻,他哇的吐了口血,神態萎靡。
另一邊仙後娘娘手底下的幾個仙子慌忙進入華輦,將芳逐誌抬出,隻見芳逐誌雙目無神,直勾勾的看著天空。
眾人駭然。
剛才這兩位第一仙人有多意氣風發,此刻便有多消沉,他們一戰,打得天崩地裂,各種道法神通層出不窮,展現出無以倫比的資質悟性和天分!
那時的他們,宛如站在世界之巔,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天下英雄儘在腳下,然而此時他們便如在腳下的英雄。
眾人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們,隻能儘心儘力為他們治療肉身上的傷勢,至於道心上的傷,隻能讓他們自己舔舐了。——道心受傷的人們往往會自己編出種種理由來麻醉自己,假裝自己被治愈。
又過了不久,芳逐誌踉蹌起身,向甘泉苑走去。
師蔚然見狀,也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跟上他。
兩人相互攙扶,走入甘泉苑中。
蘇雲坐在甘泉苑的書廊中,這裡書籍汗牛充棟,帝心和幾個通天閣靈士在忙碌為蘇雲講解舊神符文。蘇雲一邊參悟,一邊演算,待看到師蔚然和芳逐誌進來,這才放下手中的書,示意那幾個士子停下。
眾人紛紛抬頭看向師蔚然和芳逐誌,瑩瑩笑道:“兩位第一仙人好生厲害,千裡送臉。”
芳逐誌早知道她心直口快,索性不理會她,道:“我想了好久,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懇請蘇聖皇為我們解惑。”
師蔚然道:“我也是。”
芳逐誌道:“我得到你的功法破綻,在天劫第四十九重天中,我的確擊敗了你的大道烙印,你的鐘,被我破去?你的人,被我格殺。為何我還會敗給你?”
師蔚然想了想,點頭道:“我也是。”
蘇雲含笑不答。
芳逐誌道:“我不信你的修為能超越我們這麼多!我渡劫之後?便是仙人,不再是靈士?境界有著一個巨大的跨度!我的法力已經完全尋不到真元,而是純粹的仙元,我的境界也來到三花聚頂的地步?我的修為每時每刻都比從前雄渾許多!”
師蔚然道:“我也是!”
芳逐誌道:“我不知道我輸在何處。”
師蔚然黯然道:“我也是。”
蘇雲麵帶和善的笑容?道:“你們就輸在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師蔚然和芳逐誌各有所思,隻覺這話大有道理。
“你們看到的,是我讓你們看到的。”
蘇雲笑道:“你們所見到的我的道法神通的弱點?不過是我示敵以弱,讓你們以為我的弱點在那裡。我故意留下這些弱點,便是讓你們上鉤。”
一旁瑩瑩聽了,悄悄撇了撇嘴。
蘇雲春風滿麵?繼續道:“我甚至將自身蘊藏破綻的大道和神通烙印虛空?寄托天地,以此來形成帶有破綻的天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是如此?我用這帶有破綻的大道和神通?給你們留下了成為第一仙人的機會,並未趕儘殺絕。”
瑩瑩雙手抄兜,吹著口哨看向遠方,眼神飄忽不定。
帝心故作沉思,盯著手中的卷宗,輕輕蹙眉,表示這道題很難解答。
蘇雲旁若無人,正色道:“我知道你們二人成為仙人之後,定然不會記著我的好,反而會殺過來,擊敗我,羞辱我,再順帶奪去下界領袖的位子。我的心胸寬廣,有如北冥之海,對這些是不在意的。所以你們儘管前來挑戰,我是不介意的。但我黃鐘烙印中的那些破綻,也是為你們而留。”
帝心連續咳嗽兩人,盯著地麵,仿佛那裡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瑩瑩則是低著頭,腳尖踢來踢去,不知道踢的是什麼。
蘇雲微笑道:“因為我知道,我從前對你們手下留情,並不能換來你們的忠誠和友情,你們隻要得勢,就會立刻恩將仇報。所以,我留了一手。這一手破綻,是我留著等待你們上鉤的餌。現在,你們知道你們敗在何處了嗎?”
芳逐誌和師蔚然心中既是駭然,又是羞愧萬分。
芳逐誌躬身道:“蘇聖皇襟懷磊落,恢廓大度,我原本對你是不服的,而今卻不得不服。道兄,你在世一日,我臣服一日,踞勾陳之地,不敢有任何異心!”
師蔚然想了想,躬身道:“我也是。”
蘇雲哈哈大笑,長身而起,攙起兩人,笑道:“兩位賢弟,不必如此。說實在的,我成為下界的領袖也是時也命也,我原本是無心競爭這領袖之位,隻因憤不過石應語之死,要為石應語報仇,這才迫不得已入局,大破蕭歸鴻、長生帝君的陰謀,瓦解帝豐的布局。並非我有才,也並非我有野心,而是時事所迫,我不得不展露才能。”
師蔚然和芳逐誌想起蘇雲破壞帝豐的嫁衣計劃,識破蕭歸鴻和長生帝君陰謀,心中也是欽佩萬分。
師蔚然慚愧道:“蘇道兄才華蓋世,遠勝我等。更為關鍵的是,道兄為石應語報仇,不惜得罪帝豐和長生帝君,這才是最令蔚然欽佩的地方。”
芳逐誌點頭,頗有感觸道:“石應語師弟隻是運氣不好,倘若換做是我,我也會死在蕭歸鴻的手中,沒有反抗餘地。那時,我會感激蘇道兄這樣的人站出來,揭破真相,為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