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群歡呼的孩子中,最激動的其實是石修竹。
比起能收到禮物的歡喜,他更多的是令人熱淚盈眶的感恩。
石修竹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前十世,生生世世都在努力的積德行善,才換來了今天?
倘若他不是那些話本中所敘述的十世善人,那他怎麼會有幸遇見了大虎哥哥呢?倘若他沒有生生世世積德行善,那大虎哥哥怎麼會救他,還認他為結拜兄弟呢?
溫如瑾看到了石修竹麵上的熱淚,有些詫異,伸手給他擦了擦臉:“怎麼好端端哭了?”
“大虎哥……三哥,我沒事。”
聞言,溫如瑾莞爾一笑:“沒事就想想改日上街要買點什麼。”
在這群孩子的小院裡待了一陣,溫如瑾又得繼續去忙了。
如此又忙活了幾日,他終於有個能在午後小睡一場的空閒。
然而瞅見他難得得閒,520就忍不住緊張兮兮地開口:“溫啊,我有件事兒想問你。”
溫如瑾早早揮退了所有下人,此刻正在除他以外空無一人的院子裡,躺在搖椅上,渾身懶骨,全然陷入了大大的搖椅中。
他仰麵,閉著眼,享受著陽光帶來的溫暖,與此刻難得的愜意,不緊不慢地晃悠著搖椅,自己也在這搖搖晃晃中,昏昏欲睡。
“領袖不能有自己的愛情嗎?”
溫如瑾聞言,緩緩睜眼,黑色的眼睛裡有著些許迷茫:“為什麼……這樣說?”
有時候,520能捕捉到他的心理活動,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麼,這件事情溫如瑾是知道的,因為520能感知到他在想什麼的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他本人的不在意,作為一種“授權”,允許了係統去共享他的思考才會這樣。
如果是溫如瑾潛意識裡不樂意的話,520其實並不能知道他想了什麼,總之就是你想保留的**保留,你想分享的思考就共享。
很顯然,那日回到武林郡,他看著夾道相迎的百姓時,想起了那位廩君的故事,他沒有在意,潛意識裡就是允許520共享這段顱內的運作,於是它也就聽到了廩君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沙雕係統的聲音有一點茫然,“我就是在疑惑這一點,所以才想著問問你。”
“領袖當然能擁有並享受愛情,領袖也是人。”少年黑色眼眸中的倦色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的清明,“隻是不是誰,都能成為領袖的愛侶而已,不論那個領袖是男是女。”
“可我不明白……難道作為一個領導者,就必然會麵臨親眷私情與天下大義之間的兩難情況嗎?”
溫如瑾倏地笑了,腳尖輕點,讓搖椅更有力地晃動了起來:“你啊,你這完全是鑽進牛角尖裡頭了。世事難料,誰說一定會麵臨兩難的情況?隻不過是以高標準要求自己的領導者,能與他並肩前行的人,也必然麵臨著同樣的高標準要求而已。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已經篩除了大多數的人,除非是強大的外部因素,否則是不會或很少能出現鹽水女神這種‘人造’的兩難局麵。”
他強調了一下“人造”二字,複又說:“所以,領袖不是不會或者不能有愛情,而是他們的伴侶,他們的愛人,他們的同行者,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的。”
“啊?那你覺得誰能勝任廩君的伴侶?”
“至少,不是鹽水女神,因為他們理想與追求,並不契合。縱觀曆史,你會發現,這些偉大的領袖們身旁的伴侶,要麼與他們誌同道合,甚至成就絕不比他們少,要麼有著較高的自我犧牲的覺悟,能夠支持自己的愛人心無旁騖地領著人類奔跑在曆史前行的道路上……像是婦好,像是嫘祖,像是無數堅強地站在這類人身後撐起小家的丈夫或妻子,像是無數攜手奔馳在驅除外敵爭取獨立的血腥路上的華夏兒女。”
“他們沒有愛情嗎?”溫如瑾輕笑出聲,“不,他們有。而他們的愛情,是時光流逝千百年後,子孫後代依然向往並崇敬的‘絕美愛情’,偏偏不是那種為了‘有人敢欺負你,我就殺了天下人’的庸俗。”
不過吃太飽的人在廉價娛樂的蠶食下,已經喪失了分辨這其中區彆的興趣……或許,連能力也已經喪失了。
係統的聲音忽然激動了起來:“所以老溫,如果有一天出現了這麼個能和你攜手並進的人,你會擁有一場絕美愛情嗎!?”
但是輕笑著的少年開口,卻是毫不猶豫地吐出了冷酷的兩個字:“不會。”
“啊!?QAQ為什麼?”
“領袖也是人類,他們有情感需求,我沒有。”
“可是你也能體會到七情六欲了呀。”
“可我不是人。”溫如瑾一句話把520堵死,“比起愛情,我更需要免費的、好使的、長命百歲的打工人。”
溫如瑾略微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不可抗力一般的勞碌命,篤定地補充道:“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更需要打工人,我確定以及肯定。”
520:“……你特麼當資本家上癮了是吧!”
溫如瑾不理它,拿起旁邊小矮桌上的小冊子看了起來,真的寫得很好,雖然字跡依然稚嫩,但那想法卻已經具備了雛形了。
唐小龍在原定的曆史中已經早早死去了,倒是石修竹,僅僅以他筆下華章看來,他應該成就不低才是?
思及此,少年看著小冊子上的文字,略微走了那麼一會的神。
等他回過神,又看了一會兒。
但最終,溫如瑾還是又開始犯困了,他乾脆把小冊子蓋在了臉上,在這輕輕搖晃的搖椅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看著他這春光下懶洋洋的模樣,520氣不打一處來,它忽然發現,這該死的溫狗子該不會真的要注定孤獨終生吧!?
又生殖隔離就算了,談一場柏拉圖式的絕美愛情也不行?
也對,誰能受得了他要把周圍所有人都當打工人瘋狂使的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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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日後,風和頌終於回到了荊州。
溫如瑾自然是親自出城門,迎到了城外三十裡地,給足了風和頌應有的臉麵,及時為他接風洗塵。
讓溫如瑾略感意外的是,風和頌在書信中說的兩個人,居然是全程與他一同回來的。
這兩人其中一個是棋穀之人,名喚齊留白,此人風度翩翩。向溫如瑾行禮過後告知了來曆,並且直接言明有事要向雲珠子彙報,既然人家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一切,那溫如瑾能說什麼?自然是安排了下人,領著他去雲珠子所居住的院子。
如果說,溫如瑾能接受風和頌是半路上遇上了齊留白,兩人目標一致,乾脆一路同行的話,那溫如瑾是真的不懂,風和頌回來,豫州牧的女兒還能真的一路把他送回荊州來!?他又想起了雲珠子那兒的那卷竹簡……
任雲瓊看到了溫如瑾,心道:這荊州長孫虎原來長這樣,這也太小了!而且長得平平無奇,不過,那雙眼睛格外的漂亮,像是會發光。平庸的五官,也無妨那雙眼睛像星辰那樣,一閃一閃就仿若是一顰一笑。
嗯~她還算滿意,好吧,說錯了,她其實很滿意,任雲瓊暗自頷首,畢竟她要的不是什麼美無度的小白臉,她對長孫虎的滿意,以長孫虎的個人實力為基礎。
“長孫公子儀表堂堂,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任雲瓊率先下馬,自個兒落落大方地向溫如瑾打招呼。
她真有如此膽量,帶著這麼點人就敢深入荊州,不論目的是什麼,溫如瑾都佩服她的勇氣。
“這位便是豫州牧之女吧?不愧為當世虎女,敬仰大名!”溫如瑾也不失禮數地回禮。
閨房黑名單的百年第一名嘛,估計這天下沒幾個人會說自己沒有聽過任雲瓊的名字的。
風和頌在旁邊不動聲色地掃過溫如瑾臉上的表情,心下一怔,這……公子這表情,分明是不知道任雲瓊來荊州的目的啊!
一時之間,風和頌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握著羽扇的手都僵硬了不少,她竟然如此大膽地“自作主張”麼?倘若是惹惱了公子,又該如何是好?此番冒險若是結果不如人意,她……可會令公子心生芥蒂?
像是被自己這接連不斷的思慮所震驚,風和頌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他牽強地扯了扯嘴角,不自覺地在自嘲自己的關心則亂,多少年了……
無論她做了什麼,就算崔家那事兒少不了她的手筆,他卻依然……下意識地擔心她,哪怕她可能根本不需要。
“我此番親自前來,是有要事要與荊州商議。”任雲瓊說的十分嚴肅。
溫如瑾暗自揚了揚眉,心道這豫州看得如此之遠,已經想好了要和荊州聯盟?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如果能有讓雙方都滿意的合作誠意,且令雙方都能篤定的共同利益的話,這倒不失為是一個很好的戰略。
“既如此,還請足下先到驛站歇息一番,晚間再為大家設宴。”
此時的溫如瑾並不知道,任雲瓊這一趟過來,確實是為了合作,但那合作的誠意嘛……
“風先生?”雖然在和任雲瓊溝通,但是溫如瑾卻沒有忽略旁邊站著的風和頌,當然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臉色,“風先生氣色不好,可是這路途遙遠,顛簸太多?”
“我無礙,勞煩公子掛心了。”風和頌有一瞬想要先給溫如瑾說點什麼,好叫他有個心理準備,而後才不必因太震驚而心生惱怒,可是他又不知道雲珠子到底有沒有其他的準備,自己開口的話會不會多此一舉又或者一不小心可能反而會影響了她的布局……
於是溫如瑾看著風和頌嘴唇動了一動,似乎要說點什麼,最後又猶猶豫豫地合了上去,什麼都沒說。
喲!瞧瞧這欲言又止的,一點也不像是你啊風和頌!
“合該是要為我等設場宴”任雲瓊哥倆好地拍了拍溫如瑾的肩膀,“為了及時趕來荊州,我可是連豫州下信都的大慶功宴,都推了好幾場。”
這麼大手筆?這麼大犧牲?看來你的所求甚大。
棋穀齊留白莫名其妙的出現,風和頌的糾結至極的欲言又止,任雲瓊那意味深長的小眼神,溫如瑾已經有錯猜測了,想必齊留白不是半路上和風和頌遇到了乾脆一塊同行的,應該是自豫州就一起出發了吧……
又或許說,齊留白出棋穀,就是奉了雲珠子的命令,目標是任雲瓊……與,他!
“520!”
嘿,就那麼任性,他不僅自己能猜到,他還能有個鬼鬼祟祟的狗係統去驗證他的猜測!
520看著自己查到的東西,心情有點微妙——